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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可惧?已无甚可惧。
又抬手在头上乱抓了几把,让头发更遭乱,她环顾四周俯身捡起一尖锐树枝,本想将身上袄子多戳几个洞来,可这低头一看,油腻的袄子早就千疮百孔,发黑的棉絮都纷纷从破洞里透出来,压根无需她再画蛇添足。
扔了手里这根细树枝,沈晚找了根较粗的木棍,一路拄着朝南蹒跚走去,远远望去,就如孤苦无依的老乞婆一般,哪里还寻得当初养尊处优的官家娘子的半分模样?
也是沈晚幸运,没等她摇摇欲坠的走上半日功夫,打西边来了一拨人,约莫四五十人左右,大多拖家带口的,还有赶着驴车拉着粮食等物,远远瞧着,似往别处逃荒的流民。
这伙人还真是去逃荒的。
却原来是汉中郡刚发了雪灾,这些人皆是一个村落的,家乡发了灾,便寻思着先去别处谋生。
别处有亲戚的自然去投奔亲友,没门路的便只能先逃荒去其他富庶的郡县,讨口饭吃,待来日再谋其他。
见了沈晚,他们倒不没觉得多奇怪,只当她也是汉中郡逃荒出来的。
倒是她此刻形销骨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着实看着有些可怜了些。
队伍后面的一个老秀才瞧她可怜,就分了一个窝窝头给她,沈晚颤着满是冻疮的手毫不犹豫的接过,感激的点头谢过后,当下就低头狠狠咬了一口。
此时此刻她也不顾不得其他,能活命下来方是要紧。
老秀才摇头叹气,这灾年人活的不如狗啊。
等沈晚终于就着道边的积雪吃完了窝窝头,这时候刚才那队逃荒的流民已经朝东走了百步之远。
进食之后,沈晚当下便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恢复了些力气,她拄着棍子毫不迟疑的追着前面的逃荒队伍而去。
孤身上路的滋味太过煎熬,她实在不想再尝一番。
而且混在人流中行走,总不会比孤身上路来的更扎眼吧?
此刻那行队伍的最后面走的还是那个老秀才。
老秀才旁边走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娘子,瞧着似乎应该是他的女儿。
此刻那娘子边走边频频拭泪,啜泣声不断,不知在此之前发生了何等悲事。
老秀才不时安慰几句,偶尔唉声叹气,面上也颇有几分悲色。
沈晚追上后就默默跟在在他们二人身后,老秀才察觉到也就回头看过一眼,之后便摇头叹气,未再多言半句。
离最近的郡县大概还有一日半左右的功夫,所以当夜众人只得宿在路边。
沈晚早已习惯了露宿郊外,更何况此刻这么多人聚在一块,不比当初她孤身一人露宿在野兽环绕的荒林来的安全?
这一夜,却远没有沈晚所想象的那般平静。
老秀才那身怀六甲的女儿在此刻发动了。
可想而知她此时是何其凶险的事,逃荒路上又冷又冰,寒风还在呼啸,零星的雪花还在往下飘,这档口生产岂不是要人命?
驴车的主人是个心善的,让人赶紧把驴车的粮食等物搬了下来,腾地让给那老秀才的女儿。
其他有经验的娘子也纷纷赶过来帮忙接生,其他人则全都在驴车旁背过身围了一圈,以此帮忙抵挡些呼啸而来的狂风。
沈晚围在最外层,正面迎着那凛冽罡风,听着那娘子凄厉的惨叫声,神思恍惚,隐约想起自己产子那一夜……
折腾了一夜,老秀才的女儿产下了一名女婴。
可惜他女儿到底没挨得过天亮,看了眼女儿,嘴里悲声唤了声‘韩郎’,便双眼一闭,就那么去了。
老秀才抚尸哭的几欲昏厥。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悲事不过于此。
可生活还得继续。
大家帮忙掩埋了老秀才女儿的尸身后,便继续上路了。
老秀才抱着外孙女踉踉跄跄的走着后面,边走边悲泣,煞是可怜。
沈晚还是默默的跟在老秀才的后面。
接近晌午的时候,不知是谁说了声到地方了,大家忙抬头往前看,巍峨壮观的城门让所有人都大大松口气。
城门守卫得到上官指示,汉中郡受灾,他们郡县负责接收来此逃荒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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