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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林简长大了一些,也曾提起过无需沈恪陪同,自己可以单独回去拜祭,但是每次沈恪都不曾让他落单,可能是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能放任一个孩子去独自缅怀品咂过去的悲苦,又或许是考虑到沈家和林家这份扯不断的渊源,他责无旁贷地要为林江河点上这一炷香。
他们在清晨时分出发,依旧是沈恪亲自驾车,林简照例坐在副驾,后排座椅上静静放着一大捧素白的鲜花。
车子驶出市区,上高速,走外环,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凋敝,繁华都市被次第抛掷身后,进了山区后,无边萧瑟荒凉扑面而来。
等车子再次停稳之后,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沈恪伸手将后排的花束拿过来,开门下车前眸光掠过林简的侧脸,停顿一下后,问他:“还好吗?”
林简将下颌缩进围巾中,点点头,淡声回答:“不怎么晕。”
林简晕车是从小就有的毛病,短途还好,症状不算明显,若是一旦碰上这种几个小时车程的长途,就比较难熬。
但就是说不清讲不明的原因,林简坐别人的车会晕,但只要是沈恪开车,他却极少出现晕车的症状,不知道是沈恪开车比别人稳一些,还是他坐在沈恪身边,心更稳一些。
下了车,两人朝墓地走去,步行不算远的一段距离,但俱都安静的没有说话。
到了林江河的墓碑前,沈恪将手中的花束放在碑前,林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白巾,将墓碑上的浮土仔细擦去。
天地无声,长风吹彻旷野,林简将擦过土的白巾装回口袋,而后在墓碑前的蒲垫上跪下来。
点火上香,香烟渺渺盘旋,再被寒风吹散,林简又将一叠纸钱点燃,放进墓碑前的石槽内,火光映照着少年凌厉漂亮的眉眼,他缓缓开口,喊了一声“爸。”
每到这个时候,沈恪总是很自觉地走远,给他与挚亲独处的空间。
要说的话有很多,但林简越长大越寡言,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再次化为一声低唤:“爸。”
今年我十六岁了。
八岁时离开你,到如今,我们分别的时间已经整整占据了我生命的一半,待到来年,便是分离更比相伴久。
八年又八年,重逢无绝期,唯有思忆长。
“我很好,你放心。”
林简垂眸烧纸,近乎簌簌低语,“爷爷奶奶待我极好,这些年我没有受过一点委屈半点苦楚。”
最早两年的时候,沈长谦夫妇还会偶尔提起林江河,说起这份他们无以为报的“恩情”
,但是随着林简越长越大,这样的话近些年却是再不说了。
他们对林简的好,似乎也早已这份“恩情”
无关。
这是漫长时光岁月中,沉淀累积下来的相伴,更是沈长谦夫妻口中,天赐的亲缘。
一叠叠纸钱燃尽,林简低语:“爸,钱收好——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手中的纸币只剩最后一沓,林简的手悬在融融火光之上,半晌,忽然抬起眼睛,看向林江河的墓碑,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轻声道:“都说父子连心,那有些事,是不是我不说,你也能知道?”
四周无声,唯有冷风过境,似低诉,似安抚。
林简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纸钱放进火中,而后在骤然跃起的火焰中,重重磕下一个头。
“要怪要怨,要打要骂,等我见了你的那天,你使劲冲我招呼,我都受着。”
林简垂落的眸光闪动,“但现世,你别托梦劝我回头。”
少年的初初心动,便是撞了南墙,也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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