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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妩原地怔愣住,她努力消化着这些突然而至的信息,起初难以置信,而后又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她心里有些猜想,却不敢贪妄,她根本不配。
向塬不给她多想的机会,很快再次开口:“师兄身边缺人照顾,而他自己却坚持不肯唤下人近身,他一向不习惯被人接近,但是,除了你……所以你现在跟我走。”
向塬用力咬重最后三个字,这才是他刻意跑这一趟的目的。
若非为此,他才不会来见她。
周妩没有立刻答应,她心存顾虑,心想纵她诚心过去,对方却并一定愿意见她。
她自上山的第一日便察觉到,他是有意在避着她的。
如今周家没落,父兄遭难,她又遇人不淑,身陷困厄,惨惨凄凄……这般境地,容与哥哥不过是念及上一辈的交情,这才以德报怨,暂时放下芥蒂对她搭手救助。
这样做,不过是为江湖道义,周妩有自知之明,又岂会自作多情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或许采药的事,是向塬误会了什么,为了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名义上已经不算数的‘未婚妻’,容与明明该厌恶至深才是,又怎么会以身犯险,伤身伤体,根本不值得。
周妩逃避道:“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答应跟你走,门主先前有过交代,叫我少在宗门内走动,我不想坏了规矩,惹他不悦。”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向塬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师兄为何不允你在宗门内随意走动,你心里当真想不通其中弯绕?若不是当初你心太狠,毒害了师兄的一双眼睛,导致宗门子弟人人将你痛恨至极,师兄又何必如此煞费心机地护着你,为你单僻一方隔绝指摘的净土?他对你可谓用心良苦,而你却连亲自过去看看他都不愿意,他的腿伤、眼伤可都是为你而受,拜你所赐!”
向塬开口的一字一句格外清晰锐利,如针尖,如锋刃,精准地生生往她心坎里戳扎。
她一遍一遍感受着切肤的钝痛。
同时,她觉得自己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坍塌,紧接着,又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复苏重建。
她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
当日,在京郊的陋屋残院中,她诧然见他现身,又听他蹲下身对她宽慰启齿一句——阿妩,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那时,她内心怎么可能没有触动,可只有假装不懂,抑制深想,她满怀愧的一颗心才能稍微好受些。
可是……若那份她想视而不见的爱意生长太盛,她恐怕,会再装不下去。
“我跟你去。”
周妩忍下自己身体的不适与虚弱,奔前一步抓上向塬的手臂,着急催促说,“我们现在就出发。”
向塬落眼逡巡,只觉女子善变,他拂开她的手,没多废话什么,周妩答应便顺他意,于是他干脆转身,快步离院带路。
到了地方,周妩敲门而进,向塬识相独身离开。
进了门,见容与哥哥正卧榻睡着,她不敢冒然出声打扰,于是轻轻将房门阖闭,又放轻脚步,在他房间里渡步打量着寝屋的装潢与摆设的家具。
装潢简朴,布置也素素单单,里面只放置着生活必需之物,书桌座椅,床榻古架,除此,再无一点趣味养性的东西,比如字画,瓶器之类。
周妩这样想着,抬眼间忽的注意到挨着窗牖的一排花架上,摆放着两株旺盛的蘼芜花,与整个房间的暗沉基调显得格格不入,她靠近过去时,正好有阵习风从窗隙钻入,撩拂过草叶,叶片便顺势舞动着上下晃摆起来,很显茁茁生机。
只是据她所知,蘼芜并不常见于卧房装饰,而且更巧合的是,她一直不随大众喜好,爱用栀香、玫瑰香一类的香料染衣,反而别出一格,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用蘼芜香草浸衣洗涤的习惯,于是她身上自然时常带着股淡淡的温香气息,不过除了她自身,周妩并不见京中再有其他贵女同用此香。
偏偏是蘼芜。
容与哥哥房中突兀地生着这样一株花草,还生得极好,而他本人,又哪里见得是喜好养花护花的,他分明意不在此。
容与醒了。
他反应警敏,几乎睁眼瞬间便立刻察觉到自己房内还有位外来客,他看不清,遂蹙起眉头作势开口要质问来人是谁,结
果刚要启齿,他就被一股熟悉的花香气味钻鼻,那味道不是他房中自带的,更明显比平日所闻浓郁很多。
容与自然猜到是谁,于是眉头拧得更深,他单手拉过被子,率先的动作是遮掩住双腿。
他问:“谁在你面前多得嘴?”
周妩不想给别人带去麻烦,鼓足勇气开口:“是我无意间听来的,不怪别人,我,我来是想照顾你。”
“这里不需要人。”
“你需要。”
听他果然拒绝,周妩声音略显急道,“你眼睛本就不方便,若腿脚再不稳的话很容易磕碰受伤,你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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