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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都过得云里雾里,贺重玉什么人也没记住,只记住了贺祖母嘱咐一个杏衣少女说,“近日溅星池莲灯节,兰儿你领姊妹们去逛逛,也带上新来的两个妹妹。”
溅星池,她想到在马车里经过的一面湖泊,流光奕奕,仿佛真有星光溅落,熠熠生辉。
湖畔三两成群结伴,裙裾舞动,姑娘们的青丝在风里飘扬,香风溢入车篷,如熏如醉。
那里的香气清淡悠远,像山间的袅娜轻雾,柔柔撩过人的耳侧,而此间浓香四溢,教贺重玉喘不过气来。
她哪里知道,时人以熏香为雅,多少种名贵香料,如月檀、流云片、勾雪子,化作三足小鼎中逸散的雪白烟灰,熏透了世家豪奢的脊骨。
贺重玉那个晚上被引着叫了很多人,但这些人她在之后的好几天里才逐渐认清。
她唯独有印象的就是那个“兰儿”
,也就是她的大堂姊,只因这女孩儿眉间总染着几缕哀愁。
这让她无端想起看过的闲情话本,里面那些为情所困的女子,也都是兰堂姊这般模样。
谯州可以说是一切故事的缘起,后人,包括贺重玉的弟子都认为,她应该是对这段时光刻骨铭心。
而许多年后,贺重玉终于有闲暇回想过往,才惊觉谯州之行有如斑驳岩彩肆意泼洒,沁润了画纸,五色鲜艳却无从辨认。
所有的情思都要在温暖的春夜里酝酿,纵使后来香醇如酒,烈酒入喉也是灼热刺痛的。
少男少女们都不愿去想那么长远的事,他们只希望捉住眼前人的手,走过溅星池边这一段恬静的路。
贺氏深宅高墙,却好似对儿女无甚严厉管束,想想也是,朱月台上尽是打马纵游的世家子弟,溅星池边聚着的满满情窦初开的妙龄女郎。
“妹妹初来乍到可要小心。”
贺宜兰指向那些扬鞭纵马的矫健身影,“这些混儿仗着家世不把律令放在眼里,走马没个顾忌,好容易就冲撞上。”
她想起什么,盈盈浅笑,一脸促狭地看向身侧兄长。
贺宜轩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也是少年时不懂事,才学了这副做派,再说我自打就学以来,已经好久没这么纵马游街了。”
他说话间,就有一道骑红马的身影掠过,掀起一阵风浪。
马上的郎君突然扯紧缰绳,遥遥停驻,转身向他们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白衣姑娘,送你!”
他远远丢来一个香袋,刚好砸进贺重华的怀里。
他们一行少年,包括贺重玉这个半大孩子,唯有贺重华穿着一身雪色宽袍。
鹅黄缎面,一面绣着福,一面绣着和,里面塞着百结香的花瓣。
百结香从四月初开放,花期只得两月不到,香气浓郁,天然芬芳,是做香袋的好材料。
这种香袋起初是青年男女聊表情思的,后来风气开放,即使路边随手送给自己顺眼的郎君、娘子也无不可。
贺重华提着香袋,不像寻常男女要么羞羞怯怯,要么冷不做声,出乎身边一众刚认识不久的堂兄姐妹预料,她笑意晏晏,朝着那郎君反吹了声口哨。
郎君哈哈大笑,随即拉动缰绳,马蹄渐远。
宜兰他们好似重新认识了这个长得天仙似的妹妹。
…………
贺重玉坐在溅星池边,来回拨弄着清澈微寒的湖水。
此刻姐姐重华正和堂姐宜兰交谈起来,贺重玉在贺家大宅里面还没发现,这位兰姐姐话语如此繁密。
湖边的人都在放莲灯,而贺重玉就好奇地看他们放完一盏又一盏。
“你怎么不放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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