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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某人和徐某人双双大惊,一齐看向郑业:“明府不可!”
郑业脖子上的肥脂堆得犹如几层高的酥山,平日里很有几分岿然不动的气势,此刻却被底下的青筋顶得一鼓一鼓,似有崩塌之势。
如此这般鼓了许久,郑菩萨还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人在何处?交出来,考课自然不成问题。”
抱玉朗声笑道:“明府布下天罗地网,就连薛某本人都已经是你网中之物,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在下一介卑官,胸无大志,所求者唯有’公平’二字而已——还请明府高抬贵手,早日落墨钤印,什么时候将本县考状交付邮驿,什么时候就能见到想见之人!”
她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攥出了潮汗,得郑业默许,终于伸出两根指头,指着周泰:“周书手,你随明府回去,亲眼看见考状付邮,拿上驿站的回执与我复命。”
周泰的目光落在那两根指头上,心在胸腔里狂跳,叉手道:“诺。”
·
郑业亲自提笔给本县三位官人定考,钤印后交给二堂录事,教他拿给周泰看。
二堂录事再见老熟人周泰,脸色很不好看。
自打出了联名上牒请修运河一事,郑业就将印鉴收了回去,县司一应文书规程也一改从前的松懈散漫,恨不得事事都要向长官请示。
这么一来,录事手里的权柄大为缩水,肩头的事责激增,日子就有些不好过。
他攒了一肚子怨气,不敢冲郑业发泄,又够不上薛县尉,好不容易逮着了周泰,自然要尽情地发泄个够。
周泰对这位老相识心存歉疚,任他将话说得如何难听,始终憨厚着一张本就憨厚的老脸,唯唯诺诺。
录事仍然没好气,一张张地抖落开考状:“这是薛县尉的,上上考;这是卢主簿和徐县丞的,下下考!
郑明府的亲笔,印鉴齐全,周兄可看清楚了?”
又抽出一只书封,刷刷几笔,在上头写下收件地,“州府功曹,明白无误——周兄可看清楚了?”
说着便将考状往书函里塞,正欲封口,周泰一把抢过火漆和驿印:“慢着慢着,丛兄且慢!
容周某誊录一份,否则回去没法交差。”
录事不愿再看他那张老脸,哼了一声,扭头顾自忙去。
周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抄;誊好之后,手又摸上了驿印。
录事抬眼看过来,周泰讨好地冲他一笑,扬了扬手里的火漆和麻绳:“不敢劳烦丛兄亲自动手,在下这就封好。”
录事白了他一眼。
周泰熟练地将考状折好,放入书函,外头缠上七圈麻绳,打结处覆上火漆,重新拿起驿印;三角眼一掀,余光瞟着录事,指头轻轻将方才誊写的那沓纸掀开一角,露出底下的另一份书函,飞快地在封口火漆上敲下驿印。
录事再次抬眼看过来时,就见老实巴交的周泰已经站到了案前,誊抄的纸张已经装入了毡包,放到一条胳膊底下夹着,另一只手持着考状函,恭恭敬敬的候他发话。
“撂这吧,周兄慢走,恕在下不远送了!”
录事缓缓地研墨,淡淡道。
“还要劳烦丛兄走一趟驿站。
薛县尉交待过,一定要亲眼看见考状付邮……郑县令也答应了。”
录事心里好生不耐:“那就请周兄先候着吧,兄弟我手里一堆杂事,这会实在是抽不出空。”
马上就到了散衙的时辰,驿站离县衙实打实地有些距离,回家也不顺路,录事可不想为公干占用闲暇,打算明日上午再去。
周泰看着案上的漏刻,堆起一个善解人意的笑脸:“不敢劳动丛兄腿脚,要不然……就由周某代劳?”
录事想,考状的内容已经全然按照薛县尉的意思办了,也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招,“哼”
了一声,算是答应。
周泰千恩万谢,一转身,笑容已经比哭还难看,只恨爹娘没给生出一对翅膀,不能即刻飞到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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