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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大概傍晚五点。
手表停转后,齐砚行一度难以计算日子,只能靠感知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他已经在这片林子里兜了两天的圈,转眼间,天又快黑了,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座守林人住过的茅屋,昨晚生火的痕迹被他用泥土掩盖过,今晚又要重演一次。
残阳如血,映着他狼狈落拓的身影。
他用生锈的旧铁桶打了水,随意洗了把脸,而后卸了力气,靠坐在茅屋门口,静静等待天黑。
林子里连个野兔的影子都没有,似乎是嗅到了这附近硝烟的气味,都已经四散奔逃了。
为了小心起见,齐砚行还是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身旁放着一把镰刀。
夜色漫上来,断断续续的鸟鸣声来向不明,诡异、空灵、不甚真实。
偌大的林子里,仿佛只有一个人在呼吸。
齐砚行疲惫地合上眼睛,精神却无法放松哪怕一秒。
联盟中部被大面积的林区覆盖,想北上,就不得不穿过它们。
然而这里四面八方都长得差不多,齐砚行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工具,要想走出去,走到正确的路上,全靠本就混沌成一片的感官和意识。
好在正直金秋时节,山林里不缺野果,溪水也还算干净,足以用来果腹。
至于其他的生活条件,则完全是天方夜谭。
齐砚行已经十多天没有刮过胡子,身上穿的是进入林子前,在一个废弃农庄里捡到的夹克衫。
他不能再穿着自己的那身军装,因为它不再代表着荣耀,而是危急的通缉令。
军装,和它的主人,联盟国防军上校齐砚行,被一起留在了河边。
那附近刚刚交战过不久,倒插在土里的榴弹片还是热的,冲上河岸的都是血水,四处可见被炸得面目全非,内脏流了一地,连肢体都拼不全的尸体。
他捡起一只敌军步枪,对着自己的军装开了数枪,将它沾上自己的血,扔在几具尸体旁边。
这样等打扫战场的人来了,兴许会认为"
齐砚行"
已经死了,死在敌军的枪下。
这其实是在冒险,因为他无法预测到事情之后会如何发展,例如中央军和背后势力是否会就此放弃追捕自己,他逃回首都后,能不能换个身份生活。
但他不可能再三权衡了,为了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他只能选择冒险。
然后他走了,他带着不完整、但又仿佛因此轻省了数倍的自己,踏上了逃亡的路。
很难说这条路上最难克服的是什么。
齐砚行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虽算不上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但也从未缺衣少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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