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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传来轰然的笑声,盛烟怔然地望向自己的凳子,湿淋淋的感觉从下面传来,水细微地顺着她的衣裙蔓延。
前面的江望见她神色不对,关心地问她:“盛烟,怎么了?”
盛烟怔了一瞬,随后摇头。
她捏着书,轻轻地垂着眸,仿佛能够听见水珠从她衣裙上滴落的声音。
此后一个月,盛烟总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捉弄,有一次她偶然听见了江莹同其婢女素莲的对话。
素莲整理着江莹的衣衫,笑着道:“小姐,这学堂可真是每日都有好戏看,比我们在长安的时候精彩多了。”
江莹对外一向不耐烦,对婢女却还算耐心,轻嗤道:“长安都是些什么人,一砸一个王公贵族,谁需要学堂的这么一点乐子,这里又是些什么人。
他们要真胆大,怎么敢只作践一个不受宠的养女,说到底啊欺软怕硬。”
盛烟安静地呆在墙后,手中的帕子滚落在地上散落出死蜘蛛碎掉的尸体,身上的衣裙有一小片水渍的痕迹。
江莹和素莲走后,少女松开了一直掐住自己的手,恍若夕阳一般缓缓地垂下了眸。
她无法改变自己养女的身份,无法改变在家中不受宠的事实,只要在这个学院,在那些人没有腻之前,她永远是江莹口中的那个‘乐子’。
是谁呢?
不是盛映珠,不是江莹,可是是谁呢?每次她被捉弄,除了江望,几乎所有人都在笑。
盛烟不知道,也不知道要怎么知道。
她翻开书本,上面的字迹已经工整了不少,窗台边都是她熬夜流下的灯油。
她开始有时候能听懂夫子讲的典故了,开始尝试着写自己平仄还算符合的小诗。
想了一夜,盛烟还是没有去寻母亲。
书院是顶顶好的书院,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多读一些书能做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得读。
被抛弃,被收养,被许配,嫁人,生子,在她能够望得见的一生里,这是她为数不多能为自己做的选择。
又过了三个月,入夏了。
盛烟依旧坐在学堂最后一排的位置,每日能够见到死去的蟋蟀和蜘蛛,衣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被染湿。
她总是垂着眸,垂着头,沉默地看着那些可怖的动物的尸体,浸湿的凳子,乱扔的纸团和旁人眼中止不住的嘲弄。
她已经学会安静地咽下所有的失声,用帕子包蟋蟀和蜘蛛的手从颤抖到不颤抖。
直到有一日,她去向母亲请安时,听见盛映珠在院子里向母亲撒娇。
“母亲,你说了盛烟她日后是要为我铺路的,送她去学院也是,为此我都忍了大半年啦,你都不知道她在学院有多丢脸,我现在有喜欢的郎君了,母亲你”
盛夏的垂柳随着盛夫人的话晃荡:“不急。”
一墙之隔,盛烟怔怔看着,随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她又想起了江莹那时对素莲说话说到一半之时,双眼透过长廊的壁洞同她对上了一瞬。
江莹没看见她吗?
她觉得应该是看见了的,就像现在,母亲和姐姐在院子里面谈论这些没想过她会听见吗?想过的,只是不在意也无所谓,甚至不愿意去房里说这些话,因为即便被她听见了,养育之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养女也激不起任何风浪。
院子里桃花正好谢了个干净,掉下了两个青涩得并不能吃的桃子。
盛烟捡起来咬了一口,咬着咬着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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