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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义踌躇了一下,觉得此事可成,又见赵匡胤微微点了点头。
便嘱咐道:“千万谨记妥帖二字。”
余爷躬身一拜,肃了肃神色,道:“小人必当竭尽全力。
自今日起,大人便照常理事,该谈便谈,该议便议,权当洪玉阙此人不存在。
过不了几天,这个麻烦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说到此,也算是交代清楚了。
余爷也不再耽搁,行了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匡义站在下首等着大哥嘱咐,过了半晌,赵匡胤似乎才想起这事,端起茶,悠悠吹开茶沫,抿了一口,道:“此人可用,不可信。”
匡义点头称是,再要听下句,赵匡胤却已说完了。
打发了他出来,外间的雨已经下得激烈,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很快便积起了一滩水洼。
横亘了月余的难耐秋暑,似乎在这场秋雨到临之前便在天地间消失殆尽。
匡义抱怨了一声,从赵志手中接过雨具,踮着脚,往自家赶,身影片刻就被细密的雨丝吞没。
赵匡胤从屏风后将解忧扶出来时,她脸上泪水纵横,湿腻得像屋外含水的花泥。
身上也不着半分力气,一下便瘫跪在赵匡胤面前,常年凝在嘴角的笑意被冷肃的仇恨取代,她咬着瑟瑟发抖的牙根,将一字一句尽量吐得清晰:“官人,杀了余爷。”
帘外的秋雨激荡出一阵一阵似迷蒙的水雾,穿过半掩着的窗户落在空阔静谧的书房里,在两人之间添上了一股湿润的气味,这熟悉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彼此相见的那刻。
隔着墓道的泥土,是人间与地狱的相隔,是他伸手将她从死亡中拉了回来,而她永远不能忘记是谁将自己推入到那无尽的死亡黑暗中去的。
解忧的目光带着一种哀怜的坚毅,只牵在赵匡胤沉吟冷峻的面孔之上。
赵匡胤也望着她,他惊讶于这个女人伴随着仇恨迸发出的力量,这是一个与平日相见截然不同的女人,淡定、从容、聪慧、隐忍,都在她身上消失了,仇恨只让她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仇人。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痴痴地相视,然而沉吟与犹豫并没有耽误很长的时间,赵匡胤淡淡道:“余爷是长孙都督的人,傍上了长孙家。”
解忧有些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煌煌欲坠,“我知道,长孙家根深叶茂,与符家把持朝政多年,打狗也要看主人……”
赵匡胤旋即一笑,拦住了她的话,温和道:“比起‘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句,我其实想说的是‘树倒猢狲散’。
只要长孙这棵大树到了,余爷还有立足之处吗?”
空庭相和秋雨,乍响瑶阶,旋穿绣闼,喁喁似诉,秋风泠泠,裹着桂子浓郁的香气,铺面而来。
解忧靠在赵匡胤的肩上,卸下了一身的力气,任凭眼泪滴落在他南府抽丝的青色常服上,一粒一粒洇进去,湿了他的肌肤,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这样的相持,便值了这一季的秋雨微寒。
伴随这场秋雨而来的,还有北区频频丢失孩童的奏报。
这里的孩子父母原本也不大在意,平日就让随意外出玩耍,反正到了吃饭的时辰自己也会回家。
可近日来,一连丢了十来家的孩子,男童女童都有。
父母哭天抢地,报到开封府,府尹大人皱着眉头,道:“牙侩(人口贩卖的意思)在本朝乃是死罪,如何在皇城脚下这般猖獗。
本官必要奏请圣上,彻查到底。”
然而,官话与安慰之词说得巧妙,到底连在北区增加巡防兵力也未能做到。
北区百姓自知这些年为了迁居一事与开封府闹得多不愉快,如今出了事,多少也有些心知肚明,眼见指望不了他人,只好各家商议,看好自己孩子,再也不敢放出去胡乱玩耍,日夜间都锁在屋里,免得被人牙子偷了去。
没了孩子在前方聚集闹事,匡义的差事明显轻松了不少。
这几日,在北区走街串户,竟说通了几家愿意迁居的。
自然愿意,有孩子的人家终归得为孩子考虑,再在此地居住,说不准何时,自己的孩子就被偷走了,那时候再悔恨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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