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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毛是居庸关丁号烽火台戍守的八个人里年纪最小的,才十七,还是个杂胡混血。
他身世也奇,爹是辽人,娘是曾被掳走的汉人边民。
听闻他娘死后,他受不得亲爹的打,便逃了。
前两年他冒死越关投宋,本要被当奸细处死的,结果他一连说出了十好几个辽兵在关外窥伺大宋的地窝子哨点,立了大功。
小郗将军便做主将他保下了,上书回汴京,得了官家许可后,便升他任了承信郎一职,命他戍守长城。
听闻当年他领着宋军去捣辽人的哨点,头一个去的便是他爹所在的骑兵小队,他亲眼看着自己亲爹破口大骂,狼狈不堪被宋军押走,一滴泪都没掉,只是一个人走到茫茫荒野,挖回了他亲娘被丢弃的骸骨。
他将母亲的遗骨紧缚在后背,一路背回长城之内,寻了个漫山遍野都开着山杏花的小山坡,重新葬了。
飞毛因跑得快,还能双手离缰站立骑马,又不想再用辽人的名,便叫李十几个袍泽给他取新名字,结果这些大老粗们压根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争执了半天,觉着他跑得像飞毛腿一般快,便管人叫飞毛了。
他也不嫌弃,自打回了大宋,他便乐呵呵的。
李十的话音刚落呢,远处便响起急急的马蹄声了。
陈忠立马握紧佩刀,警觉起身查看,从烽火台中狭小的箭洞探出头去,才发现远处一队冒雪而来的车马,正在凄迷的风雪中飞速接近。
吴大沉了脸,架起了连弩。
等跑近了,陈忠才松了口气,摆摆手让吴大松开机括——那打头跑得飞快的人,穿着宋军的甲胄,背上绑着大宋的五色旗,上头还绣着个大大的“郗”
字。
在居庸关,士卒们或许连自个的名字都认不得,但这个复杂的“郗”
字却死也不会忘。
“是飞毛回来了!
他这回厉害了,竟能从军资库那些铁公鸡手里抢了这么一大车回来呀!”
李十也瞧见了,喜得蹦起来,也不嫌冷了,忙下去摇开城关的门。
外头没一会儿已积雪盈尺,飞毛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还罩着鞣制皮革与铁片交叠铆合的甲胄,却还是被雪覆成了个雪人,进得长城高台,睫毛上都凝着冰霜。
他冻得呼哧呼哧喘气,扶着李十缓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脸笑:“李哥,我带了好些好东西回来!”
“什么好东西?”
李十皱起脸,“营里的庖厨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又是馕饼吧?”
顿了顿,又忽然面露期待道,“难道你抢来了马奶?若是有马奶喝,倒也不差。”
长城这么长,在上头戍守的将士也有成百上千人,如马奶这样有数的东西,能不能分到,一要看自家校尉的脸面和人缘,二要看弟兄们能不能打得过其他烽火台上的袍泽。
李十想到马奶便觉着一阵心酸,可怜他们这八人,大多都是擅射箭的瘦子,叫隔壁戌号烽火台那生得比门扇还宽的黑豕一撞就能飞老远,抢马奶之战已输了一整年了。
“比马奶还要好!”
飞毛似乎已经在大营里饱餐一顿,说着都在咽口水。
李十不免好奇了起来,心里痒痒,嘴上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瞧你那样儿!
没见过世面!”
“你一准也没见过!”
没一会儿,下头果然响起了扣关的声音,李十忙又开始奋力摇动粗大的吊臂,那些送辎重的弟兄追不上飞毛,赶着他的身影赶得好悬没跑死在路上,他们大口喘气,将拉来的冬衣、炭以及够八人吃用一月的粮食装在一只只大箩筐里,顺着木齿轮上的绞绳,吱呀吱呀吊了上来。
之后又冒雪往前面的烽火台去了。
李十等人接力,将箩筐一只只运到狭小的瞭望塔上,先开了一箧,里头果然是一批厚实冬衣与皮毛坎肩和帽子,还有钉了鞋钉的毛靴子!
李十两眼都亮了,摸着这些衣料都不舍得撒手:“真是神了,求什么来什么!
呦,摸起来还像是新棉呢!
这回飞毛又立大功了!”
陈忠笑道:“记他一功!
今年咱们又不用挨冻了。”
飞毛把盔甲卸了,风雪如刀,他满脸冻得通红,一进了温暖的地方,脸上立马裂出好几道血口子,他满不在乎地将血一抹,随便拨了点火盆边上的草木灰把血止住,还得意洋洋:“为了抢这批新棉衣,我差点没被黑豕那胖子一屁股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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