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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屿柔想,她昨日不该去游湖的。
戚家虽不是簪缨世家,可也是正经门户,戚屿柔的父亲戚燮去年调任礼部任侍郎一职,兄长戚庭钧年前补了中书舍人的缺儿,日后的仕途只怕比戚父还要通达,戚家是往上走的。
戚屿柔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小娇养,教以诗书女德,没有比她更规矩的闺秀了。
昨日四月初六,是她十六岁的生辰,几场春雨后,城外的玉镜湖美得仙境一般,半湖山色,半湖柳,她听兄长说了玉镜湖的美,心痒难耐,便央求兄长带她去游湖。
温煦的风掀起了她帷帽的白纱,一艘画舫错身经过,戚屿柔看见上面坐着个玄金锦袍的男人,只是一刹那的事,她没看清那人的脸,也未放在心上。
傍晚归家时,竟见父亲立在院中,面色如土,兄长惊诧询问,素来和煦慈爱的父亲竟扇了兄长两巴掌。
戚屿柔被送回自己的院子,两个时辰后,婢女请她去父亲书房。
书房里,母亲赵氏哭肿了眼睛,父亲和兄长面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小禾,父亲对不住你,戚家对不住你。”
父亲双眼发红,声音悲恸。
于是今日入夜,便有一顶小轿停在戚府角门,将她接走。
她是有婚约的,定的国子监闫祭酒家的次子闫鸣璋,闫家原准备下月来戚家下聘,年底成婚的,如今她却无媒无聘被带走了。
父亲虽未说是谁要她,可能让戚家这样将她交出去的,戚屿柔心中猜出了几分。
年前新帝登基,人虽和气宽仁,手段却厉害,以雷霆之势清理蠹虫,铁腕整顿朝堂。
有传言说,这位新帝衷情于薛太傅的长女薛柔音,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薛柔音最后竟嫁去了梧州。
戚屿柔见过薛柔音,她们二人的眉眼是有五六分像的。
小轿穿过夜色,经过座座府宅,竟不闻轿夫的脚步声,最后只听得一声关门之音,又走片刻,小轿落了地。
轿外一道温和女声响起:“姑娘请下轿吧。”
戚屿柔虽还懊悔昨日出门的事,听了这话,也只能乖乖下轿了。
轿帘从外面打起,一只纤瘦白净的手伸了进来,戚屿柔搭住,一矮身出了轿。
扶她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眉目舒淡,气质沉稳,难得的是笑容可亲。
“奴婢芳晴,日后由我照顾姑娘起居,还请姑娘随奴婢入内。”
芳晴侧了侧身,态度恭敬。
戚屿柔抬起眼,入目便是一片水塘,灯火辉煌,长堤春柳掩映着太湖石的假山,假山之后又有朱红角檐探了出来,颇有江南园林的况味。
幼时她曾在苏州府养病,那时便住在这样的园子里,后来北上归家,京中宅邸时兴肃穆严整,故而她已五六年未见这样雅致小巧的园子,便有些怔忪。
但她很快收敛心神,道了一声谢,立刻有婢女扶住她的手臂,搀着她迈上鹅卵石铺成的曲径。
芳晴手中提着一盏素雅的六角宫灯,昏昏灯光只照亮了戚屿柔面前的方寸之地,让她愈发的忧惧。
又走一段,面前忽然开阔起来,穿过浮桥,一座两层朱红小楼豁然出现,悬挂的匾额上写着“立雪楼”
三个字,戚屿柔随芳晴进入东侧耳房,才知这是一间浴房,浴桶内已注满了热水,上面还撒了花瓣。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脸上,可戚屿柔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她顺从脱了衣服进入浴桶,任由婢女清洗她的身体,头发、肩颈、手指、脚趾,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仔细清洗了一遍。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平日外出尚且要戴帷帽遮掩容貌,如今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脱光了洗净了,等那人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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