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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楹因见屋里无事,午睡过后去了一趟针线房,寻她的好友黄蕊。
针线房里有两位年长些的绣娘,消息灵通,黄蕊与她们在一处做活,听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这其中便有红素一母同胞的阿姊于上月由王妃做主,配了向王妃讨他的刘泉一事。
刘泉乃是王妃心腹刘管事的长子,仗着刘管事在王妃跟前得脸,颇有几分体面,素日里没少在外头欺男霸女、横行霸道,早有诨名在外,哪个女郎愿意嫁他。
可怜红素的阿姊不过十七的年纪就被刘泉那无赖瞧上,央着刘管事去王妃跟前将她讨了过来做新妇。
婚事办得极快,当月下旬,红素的阿姊就匆匆过了门。
那两个媪妇还在闲话家常,黄蕊却已绣好了大片花纹,不免有些眼酸脑胀,遂假托解手,出得门去,正巧撞见来寻她的辞楹。
辞楹将人拉到假山后头,特意带了几块沈沅槿留给她的糕点送与黄蕊吃,黄蕊抬手接过,道了声谢,言语间提及上回她送自己的重莲绫,这两日正要拿来画些花样子,制成上襦。
说着话,忽又想起红素阿姊的事,四下打量一番,并无他人,低声说与辞楹听。
辞楹听后,心内暗忖:红素不忍与她一母同胞的阿姊嫁与刘泉,可她不过是郑孺人院里的粗使婢女,人微言轻,又能怎么着呢;如今想来,那日她会在雨哭里,便是因为知晓了亲姊将要嫁与那样一个品行不端的男郎却又无能为力罢。
同为女郎,这样的事,叫人听了如何不灰心。
辞楹轻叹口气,聊了个轻松些的话题缓和缓和,怕耽误她做工,不好多留,小一刻钟后离了她跟前,自往园子里去赏景。
回到泛月居后,辞楹纠结着该不该将此事说与自家娘子听,娘子心慈面软,若听了这样的事,怕是比她还要善感。
沈沅槿目光如炬,不过数息便洞悉出她有心事,少不得问上一声。
辞楹没在她面前扯过慌,经她一问,终究没有瞒她,将红素阿姊的事如实说了。
还不待她说完,沈沅槿便拧了眉,垂了目,再无半点闲适之态。
这几年来,她的生活太过于平顺,平顺到,竟让她险些忘了自己所处的是怎样一个尊卑有别、贵贱有等的时代;
梁王和崔氏虽不曾处置过泛月居中的人,但不代表,他们在别处亦是如此,譬如这桩事,只需崔氏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决定红素阿姊的终身大事,且不容抗拒。
莫说是崔氏,倘要她想,亦可如崔氏那样,一句话决定辞楹的婚嫁和去留,只因在此间的人看来,她手中握着辞楹的身契,是她的“主子”
……
这样的世道,上位者对低位者的倾轧和压迫,实在太过容易。
沈沅槿只觉心口闷得厉害,盯那案上置着的白釉灯台愣神,久久静不下心来。
辞楹观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动了怜悯之心,偏又帮不了红素什么,这会子约莫又该胡思乱想了。
心中懊悔自己不该嘴碎,可事已至此,再想什么都晚了,只得另寻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向她请教画花样子的笔触和手法。
一晃两日过去,陈王府的媪妇乘车过来,下了帖子,乃是请沈沅槿去吃茶的。
崔氏盯着那张大红烫金封面的帖子良久,心中却是纳罕起来,暗道两府从前也不是没有往来过,宜阳县主陆昭同府上的几位堂兄弟素来关系平平,怎的这时候倒和沈氏的内侄女热络起来。
疑惑归疑惑,既是陆昭特意差人送了帖子过来,岂可耽搁。
崔氏招呼一个模样周正的婢女过来跟前,令她即刻将那帖子送至泛月居,这才打发人送那媪妇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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