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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转眼,姚珍珍旋即注意到了身边还未醒来的燕鸣臻。
青年正侧卧在她的脚边,华贵的衣衫斑斓铺地,露出的半边侧脸光洁如雪,眉心紧蹙着,显然是在梦中也不得安眠。
这个方才还桀骜不驯的女杀神于是一下泄了气。
姚珍珍微微叹气,还是选择了席地而坐,抱着手臂等着对方醒来。
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眼前院落中衰败古朴的景致,脑海中却还回想着幻境中的一切。
直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将她的思绪再次惊醒。
姚珍珍回头,看见了手持笤帚的红衣僧人。
葛胥的样子与他们进入幻境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额边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伤口横过鬓间,血流如注,顺着他披散的长发向下淌着,染得那一身袈裟更显深红。
妖族与人族体质毕竟不同,他额间伤口处血肉翻卷蠕动着,显然是正在努力愈合,但残留在伤处的剑意还贯彻着无可反抗的斩切意志,硬生生地阻断了伤口的愈合趋势。
——那是姚珍珍留下的剑伤。
在大般愿寺的幻境中,她的拒绝与剑锋一样冷酷。
以一把此世不应存在的兵刃为媒介,执行着剑主人的意志,切断所有不自量力的阻拦者。
残留在伤口处的剑意贯穿了幻境与现实,依然忠诚地执行着来自剑主的命令,阻碍着僧侣将自己的人皮重新缝补完整。
注意到姚珍珍正盯着自己头上的伤口,葛胥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出现微不可察的变动,但很快再次被掩盖了下去。
隔着半个衰朽的庭院,少女与僧侣驻足对视,皆是沉默。
良久,还是姚珍珍先开了口。
“……不管如何,我承你此次的情,”
她的目光向下,落在僧人脚边的血泊上,眉心微蹙,“只是我与应滕,有不死不休之仇怨,断无共生的可能。”
葛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僧人妖异的竖瞳紧紧收拢,盯住了少女单薄的身形。
“我昨夜去拜访了林郭先生,”
蛇妖嘶声开口,却是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他额间的剑伤依然在更迭着愈合与撕裂的循环,蒙在头颅上岌岌可危的人皮几乎要承受不住暴烈的剑意而崩溃,“我与他一起,借着当日紫气做了一次推演。”
“林郭先生与我同时叩问天门,他求问的是人间未来。”
“而我问的,是有关你的未来。”
“我们两人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随着他的话语不断,蛇妖碧绿的蛇瞳痛苦地眯起,雪白的面皮上开始出现无数皲裂的伤痕,仿佛一张细密的蛛网,层层将他撕裂开来。
姚珍珍面色微变。
术士想要窥测天意定然消耗大量寿元与修为,若非借助天地利气,众人都轻易不肯开坛叩问。
而往往叩问所得结果,也仅有卜卦者一人可知——泄露天机,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见对方此刻身形崩溃,连人身都要维持不住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不用告诉我,”
她深深吸气,向前半步,伸手想要阻拦对方,“我不信天命,从来都不——”
姚珍珍的话语没有说完。
她并非真的不信天命,只是不忍故友为此折损寿元,哀毁己身……
但葛胥显然心意已决。
“听我说。”
蛇妖美丽的人皮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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