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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裴憬于数算一途可谓精通,即便神算挚虞来,怕也要甘拜下风。
张茂看着满纸的条条框框,只觉头疼。
他不想在这上面耗时太久,军情紧急,他来寻裴憬前,已经在家主裴頠那里耽搁了不少时候。
何况,他今日来,除了和裴憬道别,更多的是想在出征前,见一见裴妍。
因着要入伍,他这几日都在张家收拾装备,并未住在裴府。
他命身后的听雨端出所带的漆盒,打开来,里面是青玉凿的莲花碗,碗里盛着洁白若凝脂的奶浆,中间点着红艳艳的樱桃,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
就听他不动声色地对裴憬道:“浆冷易变味,大兄好歹先用些,这些题容后再做吧!”
这是西北特产,张府的疱人都是从凉州老家带来的,做出的酪浆口味醇正,裴憬和裴妍都爱吃。
果然,裴憬是有好东西从来不忘妹妹的人,当即派人去后院请元娘。
于是没过多久,裴妍当真来了。
回廊上传来一阵闷闷的脚步声,听这脚步的韵律,当是裴妍了。
张茂有些忐忑地起身,待裴妍现身时,他只觉呼吸一窒,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见到她。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即便开春后的洛阳仍是春寒料峭,寒风侵肌。
室外的回廊上铺着赤绒蜀锦,一路延伸至阶下。
裴妍罩着厚厚的灰貂裘袄,手上戴着鲜艳的火狐皮套,笼着赤金的暖炉,在容秋的搀扶下,似一缕春风嫩柳,盈盈步入内室。
三月未见,裴妍好似又长开了不少。
只见她粉黛未施,却面白唇朱,眉若远山,目若秋水,顾盼间,春情毕露,美得愈发惊艳。
她扶着容秋的手坐下,不知有意无意,竟一眼未看张茂,而是略侧过身,背对着他,拿柔荑扶额,秀眉微簇,一副轻愁未解之态。
这生疏之意,独独对着张茂。
裴憬丝毫未察,关切地问妹妹:“可是自大母处而来?大母身体还不见好?”
去年年末,郭太夫人身体突然不好。
家中女眷轮番侍疾,本以为开了春能有所回转,不过看裴妍这样子,怕是够呛。
裴妍摇头,轻声道:“沉疴未退,又染新疾,顾和缓讲,左不过这两三月了。”
裴憬想起祖母对自己一向不错,如今重病在床,自己却还整天钻在故纸堆里,真是太不孝了!
于是赶忙道:“晚间我去侍疾吧!
明日起咱们轮着来!”
以往都是女眷侍疾,男儿们都是在外间请安。
裴妍点头:“叔父也是这个意思,已传话让二兄三兄都撤朝回来了,想来对你们也有安排。”
张茂静静地看着兄妹俩一问一答,没有插话。
他想的更深一些,据闻皇后的母亲郭槐年前也染重疾,药石罔效,恐命不久矣。
贾后病急乱投医,甚至听信术士之言,将母亲的封号由广城君改为宜城君,可即便如此,也未见她好转。
郭太夫人与皇后之母郭槐,姊妹俩虽为内宅妇人,但与前朝息息相关。
这些年,贾后与太子表面的和睦本皆是靠郭槐在勉力维持。
如今她命悬一线,两宫矛盾再无人缓和。
钜鹿郡公裴頠命裴崇、裴该兄弟俩还家,怕也有躲避党争之意。
“这两年不知怎了,风不调雨不顺,身边人亦隔三差五地出事。
去岁底,王郎君(王承)的阿耶突然害病没了,阿妡妹妹的婚期又要再拖三年。
如今大母也好,姨婆也罢,身体又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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