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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枕撞上石柱庭灯,破开无数碎声。
阮厚雄愠怒抬头,门边那道影子风一样冲出来,双眼腥红:“逆子,你倒还敢来见我!
你穿的是什么,给我跪下!”
阮碧罗仿佛不认识自己的亲兄,那双清婉的眼睛,被这几日的疑神疑鬼熬得戾气丛生,愤怒地望着谢澜安。
阮厚雄扳住阮碧罗双肩,看着发髻凌乱,瘦不胜衣的胞妹,心下大恸,“阿篁,你清醒点,她是你女儿啊!”
一地碎瓷,谢澜安看都没看一眼。
她神色淡漠到仿佛要伤她的,是与她不相干之人,没有一点伤心可言。
阮伏鲸看着她的侧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爹,我先带表妹出去。”
就是这么着,也没挡住阮碧罗脱口而出的恶毒:“我无女儿,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忤逆不孝的孽障!
你不听话,不怕你父亲死不瞑目吗?!”
“够了!”
阮厚雄怒喝一声。
他此刻终于明白阿澜为什么不愿来,也陡然明白了,她这些年经历的是什么日子。
阮厚雄脸色难看地转过头,生怕在阿澜心头的伤痕上再添伤害,嗓音放低到接近耳语,“囡囡……你先带伏鲸去园里逛逛吧,我同你母亲说话。”
谢澜安一点都不难受,母女天伦也要讲求一点缘分,没有就是没有了。
她点头:“不耽误你们叙旧。”
走出数步,身后骂声犹在。
女子目潋清波地一转头:“母亲,从小到大我从未忤逆过你一事。
不是因为不孝有罪,而是体谅父亲早亡,体谅母亲不易、谢氏长房不易、宗族基业不易。”
她唇角微勾,“可是吧,我并不欠这些什么。”
阮厚雄心都要碎了,见阮氏咻咻地还要开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大气,捂住她唇,强行将人拉进室内。
“阿篁,你照镜看看,你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子了!
当年你与谢大郎两情相悦,郎才女貌,是一桩天作之合不假,但人死不能复生,我阮家的女儿不是为谁守活葬的。
你看你把好好的有齐季女,教成了什么样子?”
阮碧罗听他唤自己的乳名,含泪痴怔地抬头。
望着经年未见的哥哥,她又哭又笑:“你来了,是不是他泄露了身份,谢家族老要处置他,所以通知了你来?”
阮厚雄简直要被她气死。
还谢家族老呢,谢家族老的魂儿都被我大外甥女吊在梁上了。
阮碧罗又哭起来:“我教得他怎么不好?我教他四书六艺,教他顶立门户,教他学做他父亲那样的好男儿!
到头来他将做母亲的一腔心血付诸东流……他还填平我的水榭,怎么,怕我想不开投水?既然怕我,又为何不听我的……”
她朦着泪眼,转望琐窗上影影绰绰的竹影,“宁溘死而流亡,不忍此心之常愁*。
我的苦楚又有谁知晓?”
阮厚雄冷冷看着她,“亏老母在家中哭坏了眼,你却想学湘妃为舜帝投水殉节。
你一走了之,留下孤子吟苦余生么?”
“他苦?他哪里苦?”
阮厚雄沉吐一口气,握住妹妹的双肩,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不苦吗?你以为自己是槁木死灰,却尚且把一丝希望加诸在孩子身上,可她呢,你有没有看见她人如古井,静气霜秋的眼神?”
阮厚雄齿关咬出声响:“所有人都在心疼她,惟独她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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