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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干树木下,这孤零零的墓冢被翻开,露出新鲜土壤,雪落其上,瞬时消融。
隋瑛沉默看着,鼻子发酸。
年少时,他也曾多少次想要翻开这墓冢,探其究竟。
可他害怕梦想破碎,只敢倚靠这墓冢,独自沉吟,酣然入睡。
如今,望着这堆烂土,他意识到,就如确定其中空空如也,有些事情也成为了必然,再无回转余地,即使回转也无意义。
深吸一口气,隋瑛抬头望向苍茫天空。
铁灰色的天际,山林在雪中俱模糊不清,正如他彷徨无定的内心。
缠绵床榻两日,他思绪没有一刻停息,于最不可能处的最微小痕迹中他不停尝试着勾勒当年一事,于是他意识到,广陵已经无法给予他更多。
隋瑛告别了姨娘,上了马车,带着一腔苦涩踏上回京之路。
这一趟,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
如若失败,那被掀开的墓冢,将是他和林清的最终归宿。
而此时,诏狱中,荀虑解开刑架上的林清,这人便如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跌落在地。
这一次,上夹棍,堕五指,断脚筋,他依旧一言不发。
昔日那貌若谪仙的林尚书,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荀虑心底生出了敬佩,不知为何又隐现不忍。
他想起了他的师兄夏炎,当初夏炎也是如此一般,从那样闪闪发光的一人,到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那时,他也是想要伸出援手的,可他害怕,害怕自己沦落到这副模样。
就如同现在他把倪允斟隔绝在外,用马鞭抽了一顿,暂时革去了他镇抚使一职,就是害怕自己一手养大的人也会倒在这间刑房里。
可望向这地上处于昏厥边缘的人,嘴角所浮现的那一抹诡异的笑,荀虑打了个寒战,如此,就算活着出去了,又能如何呢?
腊月了,一定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把他带回去吧,”
他对身边的千户说。
千户点头,架起林清,把他扔进了那间牢房里。
可临走前,他警惕四顾,最终朝林清口中喂下一小瓶药水。
“能让你不那么痛。”
说罢,他又哆嗦着往林清身上的伤口撒了点金创药,这金创药无需仔细着洒,因为这人已是遍体鳞伤。
做好倪允斟的嘱托,千户小心地将林清放倒在地。
他们没有收走倪允斟的披风,于是千户又将那披风拿了来,盖在林清身上。
林清早已无知觉,微眯双眼,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晕过去,更不允许自己死去。
凝视这黑暗,他也无泪水,更无思绪。
盘踞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活”
。
不在意自己变成如何模样,不在意自己在腐烂。
尽管这是一种可清晰看见、所感知的腐烂。
他不由得感谢起这寒冷的天气,若是炎热夏日,他想自己应该会引来蝇虫。
可即使如此,他也要活。
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这时,他再次听到了铁链拖动在地的声音。
郦径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隔着栅栏,愣怔地看他。
那双苍老眼眸中,竟透露出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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