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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
随手掸灭烟灰的样子很美。
父母不喜社交,又常年不着家,两方邻居便从未有过交集。
日子本该相安无事地进行下去,可有一天晚上,贺逐山坐在桌边解仿射密码,忽听见某种巨大的引擎轰鸣声越来越近,吵得他无法静心,便撩开窗帘,躲在暗处悄悄窥视。
一辆明黄色超跑正沿山路冲上原野,仿佛野兽,在雪雾里撕出一条裂口。
车开得相当凶猛,以90迈高速甩尾过弯,仿佛不要命似的,一个漂移,横停在斯科特家庄园门口。
一个金发绿眼的年轻人跳下车,无视管家为他递来黑伞,把灰色西装往肩上一甩,就迎着大雪往屋里冲——他的身影在高窗间闪烁,一路制造出“丁零当啷”
的可怕动静,最终消失于三楼转角,下一秒,“哐当”
一脚,踹开“凤凰”
那间阁楼的木门。
他应该是叫“兰斯”
,或者“兰登”
——贺逐山拿不准,老斯科特有很多儿子——但他的长相多半随母亲,有一种英俊的锐利。
天气寒冷,只穿一件单衬衫,把袖子撸到手臂上,鬓发微乱,依然贵气。
贺逐山决定叫他兰登。
兰登气冲冲闯进房间时,他那五十来岁浪荡依旧的父亲正躺在治疗椅上,看“凤凰”
给自己注射一管神经痛缓解液,在升天般的快活与虚无中,冲儿子咧嘴一笑。
兰登冷笑,一枪打穿了全息投影仪。
老斯科特年纪大了,更换过机械手、机械臂,能量源心脏,和一颗高级电子义眼,总在深夜被赛博神经痛折磨得难以入睡,但这都不是他染指一个和兰登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的理由……
尤其在对方似和兰登曾有一面之缘的情况下。
父子俩在房间里争吵起来,年轻人后退一步,面无表情拆下外接手术臂。
贺逐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读出兰登一句唇语:“你怎么不去换个机械——呢?”
老斯科特气得浑身发颤。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战火,他从治疗椅上蹦下来,气急败坏地用金属手臂攻击儿子。
年轻人却不以为意,不参与,也不劝架,只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点上支烟。
他似是觉得热,解开一粒衬衫扣子,靠在窗上,朝大雪吐出烟圈。
他便在这时和贺逐山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年轻人歪了歪头。
贺逐山“唰”
地把帘子拉起来,像是厌恶那低俗的争吵一样。
可他屏气不语多时,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又小心地撩开一线缝隙。
超跑已然扬长而去,阁楼里是一片狼藉。
年轻人那些精密的仪器和义体手术工具都散落在雪地里,零件尽毁,死无全尸。
老斯科特被儿子气得头疼病发,一瘸一拐,拄着拐杖上床睡觉。
年轻人也不在乎,叼着半根烟,披上斗篷下到雪地里孤独收捡。
一沓图纸恰巧掉进贺逐山家花园,七零八落,勾在低矮的玫瑰丛上。
年轻人够不着,最终抬头看窗,呼出的热气全作白雾:“你到底要不要帮我捡?”
贺逐山默不作声,半分钟后才慢腾腾下楼。
他伸长手臂去捡丛间柔软的纸张,一不小心被玫瑰枝条刺破皮肉。
几颗血珠滚落纸面,晕开两个龙飞凤舞的汉字:徐摧。
不出意外,这是年轻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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