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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俶虽未当真,倒也不以为忤,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说是假的?”
阿丑觉得他脾气不错,又道:“衣袖多了一个褶。”
更大的原因是,真品刚好是阿丑旧藏,已经送给朋友,不太可能流落到鄣县。
但这件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杨俶自己鉴定半天,最后也觉得是赝品,从此非常佩服阿丑,偶尔会到他屋里坐坐,给他提来几斤肉。
两人交情仅此而已。
如今杨俶突然出事,他在桥上犹豫再三,还是不希望杨俶死。
阿丑脱掉鞋袜,扯了半幅衣摆蒙在脸上,纵身跃入鄣水。
岸上众人爆发出好一阵惊呼,互相问:“是谁这么不要命?”
很快水淹没耳朵,这些声音变闷变淡,消失不见。
河水冷彻骨髓,阿丑只觉得四肢百骸又酸又疼,快要冻僵了。
趁着蒙面的布料还没打湿,他吸足一口气,深深扎入水中。
好处是冬天河流比较平缓清澈,阿丑在水下一路下潜,直到脚下一软,碰到滑腻腻的河泥,他才将双眼睁开。
隐约间能看到杨俶的碧色官服随波漂扬,离自己不过三尺距离。
他精神一振,脚尖一点,借力游过去。
只见杨俶嘴唇青白,不知还能不能活。
阿丑也顾不上这许多,抓过杨俶手臂,就要带着往上游。
然而一扯之下竟没能拉得动。
他定睛看去,才发现杨俶腰上横七竖八绑了三条粗麻绳,各打拳头大的结,捆死一块大石。
他生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此时一眼认出,这就是杨俶府上做假山的太湖石。
将这玩意捆在身上,杨俶显然是自己投河,而且死志非常坚决。
到底是为什么事情想不开?阿丑暗骂一声,低头去解麻绳的结。
奈何麻绳打湿以后,绳结越扯越紧,压根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得开的。
他已渐渐感觉到胸闷,忍不住想要上去换气。
来陇右前他曾发过誓,再也不动武功,不想三年没到就要破戒。
人命关天,阿丑两手扯着麻绳,气贯双臂,三根指头粗绳子被他齐齐扯断。
阿丑松了一口气,把杨俶背在背上,在河底滑溜溜的软泥上一蹬,往头顶游去。
才游了一臂距离,他脚踝一紧,竟然被水草缠住了。
阿丑晓得这种时候最不能着急,越挣扎越纠缠,很多水性好的人就是这么死的。
但当他去解水草,却发觉这东西千枝万缕,如同千万只水鬼的手掌,已经把他脚踝抓牢、抓出红痕了。
他想像扯麻绳一样扯断它,然而水草滑不留手,又柔又韧,根本无从借力。
扯了一阵,水草反而缠得越来越紧。
阿丑太久没得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昏脑涨,手脚力气更是汩汩流走。
他回头看一眼县尉大人,心里自嘲般想:“不知杨俶归西没有?要是先到地府,高低该给我捐个阴官做做,不枉同死一场。”
杨俶本来静静躺着,此时眼皮忽然一跳。
阿丑又苦中作乐地想:“原来还活着,没得阴官做了。”
他身上未带利器,从河底摸到一枚贝壳,徒手掰碎了,拿贝壳尖尖的断口划拉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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