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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次,在她即将推门离开之时,竟是戚晋出声将她喊住:“那一夜……小雪那夜?她、是否,曾很害怕?”
“偷袭了西受降城,真刀真枪,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大胜的消息几乎第二日一早便传回九原……”
“奴婢说的是小雪当夜!”
文雀加重声音转回头来,“她当然知道那不是您的影子,就算她看不见。
您来了又走,不知所踪,又是那样好的天时地利,她说换了她,也是要抓住机会立刻发兵的。”
“她知道?”
戚晋迟疑道,“那她还……”
“她能做什么?”
文雀嗤声道,“她一个小丫鬟,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可终于,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换了奴婢,奴婢得比她哭得更厉害。”
她顿一顿,又道:“不过,如今殿下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所以奴婢该告退。”
这次她没有停留,终于是走了。
荆风也跟出去,正堂内,很快剩下戚晋一个。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缓缓合上眼睛,想象回到那一天深夜的青柳客栈,想象她依旧站在自己身后,这么近,温热的鼻息都渗进明光铠缝隙、绵软细密,使他心尖充血、浑身战栗。
他已回味那一刻回味了太久,为此甚至舍弃了椅子,竭尽所能地站着,就好像身后某处,还躲着那梦寐以求的姑娘。
之前每一次的回忆里都带着诀别的不舍与苦涩;但这一次,他却是当真很想回到那一瞬间,想在睁开眼的漆黑夜色中回身将她抱住——真如数月以来每一场化为泡影的梦境。
呼吸到第三次,他睁开眼,眼前光如白昼。
他在西受降城,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最好的决定。
可他实在高估了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荆风过于贴心,将青柳客栈及恩济药庄每日记录的病患情况额外讨了一份日日都及时送上。
那笔迹清秀俊挺,自然不可能是木棠的。
他所以做梦,连伏案小憩的片刻都做梦。
梦里反反复复的是那日她与童昌琳同乘一骑的笑脸,是她跃到那混小子怀里翘起的尾音,是那不知轻重的混账给她戴上珊瑚项链时指尖与她肌肤相触的一刹。
他记得很清楚——即使在梦里,北上时时卢正前,九原郡里又是童昌琳,各个与她朝夕相处一月有余。
从前便是在王府上,他和木棠也是十天半夜月地难得见一面。
算来,竟已经有旁人与她更为亲近?她在梦里与童昌琳跑马,童昌琳绕过她的腰、握了她的手;她在梦里与童昌琳闲谈,童昌琳为她指点着天边月亮星星,说起远在天边的故乡;她在梦里与童昌琳协作,童昌琳帮她在冰凉的井水里浣衣又在穿堂的冷风里执笔,还讨了药膏细心也给她双臂双手上一份药。
卢道拦街骚扰、衙役巡街戒严、燕人从阴山打到了门前,她什么都不必怕,她身前有童昌琳。
童昌琳童昌琳,梦里全是他那胖耳朵!
贴在她耳鬓的,蹭过了她鼻尖的,逗她咯咯发笑的,迎亲时高高竖起骚得血红的!
梦境向下狂奔,几乎片刻他都要喝上他二人的喜酒,要看小之送她出阁,看荆风亲自给她落下盖头,甚至到了了还要他上前去唧唧歪歪说什么祝福!
童昌琳,玄康十九年生人,至今未有婚配,还偏是个不知分寸的糊涂性子,在梦里笑得极其快活而欠打,还伸手这么一搂,木棠跟着就走。
他追出去两步,却竟然什么都说不出。
,!
他从前自然用不着着急,可他终于已经失去了她。
聊作慰藉的小石头,如今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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