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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起来好像平平无奇、和天下所有的娘没什么不同。
可那是她李阿蛮的娘。
那眉眼间的皱纹、手上的厚茧和伤疤独、还有怀里的稻草灰味道,都独一无二、只属于她李阿蛮的娘。
李阿蛮,想娘了。
“姐姐。”
小之鼓起脸来,呐呐喊她,“我记得你有好多话要说,累酸了我的胳膊,给我衣袖都蹭了墨!
你收到的回信是不是也厚厚一沓,要你读三天三夜都读不完?”
她从没有收到过回信。
对于木棠而言,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昏昼交接。
晚霞稍纵即逝、黑夜扑面而来、暑气却依旧萦绕不散。
她依旧念着朝闻院,依旧抬头远眺,她望着月光依旧要笑,她却很快将笑不出来,就在三日之后的更夜。
事情其实是一点点发生的。
六月初二,小之难得起了个早,掐着下朝时间就去朝闻院守株待兔。
她眉眼笑笑挽住表兄胳膊,不知怎么又说到陇州,木棠抻长脖子还待要听,却被文雀拦在阶下。
这日或许有风、或许有雨、或许烈日绚烂——毕竟昨儿晚霞耀目,可木棠却说不清。
她最初只记得自己有些饥饿,总想吃碗羊汤面;后来视线不知怎得、又被段孺人腕间的五色线吸引去。
准是人母亲系上的,或许还去宝华寺里请过佛。
接着不过片刻,她已经能想到很多故事:想段孺人回门去、母女重逢是如何半喜半悲;想段孺人在娘家和母亲对面穿针引线、绣起香囊;想段孺人亲自下厨、阖家一起包了粽子又在后院启出雄黄酒;想段孺人母女对酒夜谈,话到天明。
段孺人在院内恭候传召站了多久,木棠就无边无际想了多久。
甚至远不止,她后来总忍不住摩挲着腰间荷包。
陪小之抚琴时如是,临案提笔时如是,六月初三接了太后送来的香囊时亦如是:“既是驱蚊的,往临丹阙也多送几份。
小忻儿咬得浑身包,那么小小一点,怪可怜的。”
小之毕竟心肠软,前日不快说忘就忘。
文雀却立时就黑了脸。
让尚未足岁的小儿如此遭罪,薛娘子这母亲委实太不称职。
小之却说怪不得她,她自己的母亲才叫一个无情无义:“段姐姐都让我多体谅她,她五月回门去,是吃了好多苦的。
没有床裯、没有冰块、少人伺候——她自己的娘甚至要将她扫地出门!
若不是段姐姐,她必定要流落街头。
她可宝贝小忻儿,我一向都知道,这几日照顾不周,不是她的错。”
文雀对此嗤之以鼻。
木棠却沉默着,摩挲荷包的手指不觉已有些发抖。
后来她亲自去了临丹阙一趟,出来后还频频回头,总要看着窗上他母子相偎的倒影恋恋不舍——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
这是她今夜的梦。
她第二次梦到娘亲。
六月初三,夏姑姑离宫住到王府上来。
木棠拽了文雀一起前去问候,没几句话就听她叹起红络。
做师傅的嘴上骂着那小妮子自不量力、自以为是,以为承恩于贵人便能一飞冲天,可眉间却尽是放不下的担忧与关切,或许与曾经薛娘子母亲的神色如出一辙。
木棠不曾亲眼见证,但她就是知道。
薛娘子必定并非当真为母亲所厌弃、就像薛娘子并非当真厌弃杨忻一样:因为她们是母亲。
看了好几日的荷包这便被解下抱在怀里,她却半宿没睡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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