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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伯说,“这房子我爷爷盖的,整个家族都有份额,我做不了主。
我知道拆了可以分钱,但分到我手上只剩一点点,我连房都买不起哦!”
关晞说:“翻新一下呢?住起来舒服些。”
孙伯长叹气:“翻新要花四五十万。
我住这房子,修缮钱我来掏,但我占房子的份额不变。
关小姐,四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如果我翻新了,这房子还是要拆呢?”
关晞不语。
孙伯打趣:“关小姐是有钱人,肯定也住不惯啦。”
住不惯吗。
“我就是在棚户区长大的。”
关晞声音平静。
孙伯哈哈大笑:“关小姐,你气质这么好,怎么可能在棚户区长大,不像啊。”
关晞笑了笑,提着柚子离开。
她的鼻端仿佛又闻到铁锈味。
关晞的童年在北方的下岗浪潮中渡过。
工厂接连倒闭,有人卖设备,有人卖土地。
小部分人发了财,大部分人被时代淹没。
巨人转身,大厦随之崩塌。
失业的工人在红旗广场静坐,孩子们却还什么都不懂,在废弃工厂里跑上跑下地玩。
被遗忘的铁罐足足有四五层楼那样高,挂着厚厚的深棕色的锈。
脚手架一圈一圈旋转上去。
脚步跺在钢铁上咚咚响,好像老人的呼号。
人老了就会沉默,城老了也一样。
但你用力踩,它也会呼号。
孙伯手下用力,叮叮当当的打铜声再次响起。
……
晚饭时间,街坊热闹得不行,出去吃饭的,坐在路边闲聊的,从公园锻炼回来的,炒菜下锅的。
有人家在蒸腊肠饭,整条街弥漫着带甜的咸香。
可是这个时间,陈记糖水竟然没开门,争吵的声音从老骑楼的二楼飘下来,夹杂着模糊呜咽。
关晞抬起头,正好对上三楼金阿婆探出担忧的面孔。
江伯收摊回来,推车把狭窄的天井塞得满满当当。
关晞打开铁门,正听见江伯摇着头对着街坊叹气:“……早饭都没得吃,还好意思让家娴交家用,谁家这么糟践女儿……”
“那么小小一点就开始帮家里跑腿看店。”
“造孽了。”
砸东西的声音传来,几个街坊住了嘴,齐齐往“陈记糖水”
楼上看去。
一直到晚上,“陈记糖水”
也没开门,让一众习惯在糖水店消磨时间的街坊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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