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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道:“既蒙赠笛,请以一曲为报。”
说罢,就用这支柯亭竹制成的洞箫试了试音,吹奏起来,曲调回旋往复,似深情、似伤感,有悠悠不尽、深可玩味的意境。
深情和感伤是魏晋人的一种普遍心绪,这是一种生命觉醒的感伤,是对亲情、友情转瞬即逝的感伤,陈操之吹奏的这支曲子可谓直入晋人心灵。
一曲奏罢,船头两个士人怅怅不语,良久,那赠笛士人道:“此曲更妙,敢问曲名?”
陈操之道:“《红豆曲》。”
士人又问:“何人所制?”
陈操之微笑道:“足下食鸡蛋,觉其味美,难道还追问是哪只鸡所生的吗?”
士人大笑,即命舟子解缆而去。
乌篷船顺水,转眼就离渡口数十丈,赠笛士人回望岸边的美少年,对那个老士人感慨道:“此子风仪谈吐,只有当年的王逸少、谢安石可比,全兄有这样的同乡,可谓与有荣焉。”
被称作全兄的老士人道:“我亦不知此子何人,钱唐士族若有这样出色的子弟我岂会不知!”
赠笛士人长眉一挑,说道:“难道并非士族子弟,而是庶族寒门?那就太可惜了!”
目视滔滔江水,沉默半晌,又道:“全兄乃散骑常侍兼司徒府访问,有访察乡闾遗才之责,若有机缘,这少年你或可奖掖一二,昔日大司马陶侃也是出身寒门,全兄莫要轻视这少年。”
姓全的老士人笑道:“我知野王兄不拘门初见孀嫂钱唐丁氏主要有两处宅第,一处是县城的五进大宅,另一处是县城东郊的别业,又叫别墅,那里是丁氏的根基,占山据水,有良田一百五十顷,二十荫户、二百佃户,有常年习武的部曲六十人,拉出去都是可以上阵厮杀的,必要时那些佃户都可以组建成家兵,这也是东汉大乱以来高门士族为了自保而发展成的私人武装。
钱唐士族大姓依次是全、朱、顾、范,杜、戴、丁、禇,前四姓是一等士族,丁氏在钱唐算是二等士族,但在整个江东而言,则是三等士族,也就是末等士族,但就是这样一个末等士族,在地方上势力也是非常强大,一般而言,钱唐县令是管不了他们的,尤其是寒门庶族出身的县令,根本不入这些豪门士族的法眼,天知道丁氏当初怎么会把女儿嫁给寒门陈庆之,士庶通婚,会极大地降低该士族的声望,会被其他士族所不齿。
薄暮时分,三辆牛车缓缓驶入钱唐县东郊的丁氏别墅侧门,丁氏别墅与陈家坞堡有些类似,都是高墙厚门,不同的是,陈家坞是圆形堡楼,丁氏别墅则是方型的,而且规模更宏大,地势前低后高,房屋梯次而上,依中轴线左右对称建造,据说有四百多个房间。
天已经黑下来,穿堂小门有一盏灯笼在亮着,灯笼后映出一张白白的脸,见牛车进来,赶紧迎出来问:“是小婵、青枝吗?”
牛车里小婵应道:“是我,宗之和润儿都接来了,操之小郎君也来了。”
“是吗,那太好了,娘子刚才还在问呢。”
提灯笼的侍婢名叫阿秀,也是丁幼微的贴身四婢之一。
润儿还没下车就甜甜地招呼道:“阿秀姐姐,是我,润儿,还有阿兄和丑叔。”
侍婢阿秀因等待而焦虑的心情霎时间烟消云散,只有满心的喜悦,笑嘻嘻上前搀润儿下车,举着灯笼照了照,赞道:“润儿小娘子长高了不少,人又美,嘴又甜,谁见了都喜欢——啊,宗之,宗子小郎君也长高了——咦,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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