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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女出阁,本家主妇也该出面主事的。
裴律师顿了下,平静回禀:
“先父见弃,送柩守孝哀苦劳顿。
其时拙荆产育未久,体虚气弱,受风着寒,也一病不起,随先父泉下侍奉去了。”
李元轨自悔冒撞,垂头喃喃地向这丧妻鳏夫说几句慰问话。
裴律师微笑摇头示意无碍,转脸去看窗外初春水边风景。
当年裴家建这阁子,选址很精心,人坐楼上,能很清楚地看到庄院外官道上的行人往来。
此时是春耕农忙时节,牵牛的、挑粪的、拉犁送种的农人成行成队谈笑而过,再往南是一片杨柳树林,树梢上如同笼罩着淡绿青烟,树林外就是银白发亮的渭河水面,盛夏清风徐来,想必十分凉爽惬意。
裴律师凝望着窗外,眼角略有湿润,神色仍然平静悠闲。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经历过了隋末大乱、起兵建唐、家族煊赫一时又迅速败落,已有股淡泊宁定宠辱不惊的隐逸气。
出身显宦,又不乏办事才干,却无法对抗朝局变幻,随波逐流落到如今这般境地……等我到了他这年岁,李元轨想,我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嘴里有点苦涩,他不知不觉伸手去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又抿下一口汤。
这回好象没有刚上来那么难喝了,皱着眉咽落肚,平复下心情,口腔中隐约有点回味。
案上还摆着几碟盐梅柿饼类果子,他拈了枚送入口,酸甜生津,与苦茶的回味混杂在一起,倒是让人七窍舒畅。
裴律师察颜观色,笑道:“这茗荼提神醒脑之外,也最能消食障、化积郁。
律师身在蛮荒时,每每疲累消沉痛不欲生,又不能舍家父和众亲而去,全靠这茶汤支撑到如今。
十四郎多喝几回,就能领会了。”
裴寂开唐后位极人臣奢侈祟贵,他的大部分子女也是出生在武德年间,跟李元轨差不多大,年纪较长能办事的儿子只有裴律师一个。
裴寂自己不便出面的场合,几乎全由他嫡子律师操持……李元轨突然想起一件事,把身子坐正了些:
“裴郡公,有件要事相询。
此事于我关系重大,望公以实情相告。”
“那是自然。”
裴律师有些诧异,“我兄妹身家前程,全仗十四郎相助。
十四郎若有所命,自当效死。”
“我受主上手敕,暗查一件命案,涉及到十年前的东宫毒酒案。
那案子九年前重审,听说是由令尊先郡公主持,其中详情,二郎可知悉?”
李元轨盯着裴律师的双眼问。
“东宫毒酒……难不成是主上……”
“对,就是那次,主上经遇平生奇险,差点不测。”
李元轨点头确认,看着裴律师的脸色也迅速严肃起来,放下茶盏拂衣坐正。
武德八年秦王世民在东宫夜宴后,呕血昏迷,大理寺与宗正寺东宫内坊局等会同查案,草草以“秦王引犯胃气”
结论。
秦王府一系人马大都很不服气,朝野舆论也多同情秦王、谴责太子建成残害手足。
一年后宫门喋血形势翻转,秦王世民被立为皇太子没多久,即下令重查此案,据平阳公主驸马柴绍的回忆,当时是命裴寂负责。
作为前朝天子的第一宠臣,裴寂正是战战兢兢自身难保的时候,自然下了死力,把这案子翻出来定为“东宫投毒害弟”
,只是由谁主使、谁下手,始终结论含糊,最后受处罚最重的是东宫典膳监任瑰。
“不瞒十四郎,当时情势微妙,家父出门办事,处处不便。
查那案子,倒是裴某代父跑腿较多,细节详情,确实还记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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