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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世修露出苦涩的笑容,自嘲道:
“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也说不清楚。
圣僧曾示演过一次,不倚能预知敌招的宿命神通,而是以天星掌打败樊轻圣,以铣兵手打败诸葛,其雪花神掌的修为比梅花林嫡传的张冲更加深湛;而我玉京石氏的通明四达功,三百多年来未曾外传,是到了我这不肖子孙的手里,因无子息,不得不传予女儿。
“但那会儿两个丫头尚且年幼,我连教她姊妹俩的念头都没动过,圣僧却以最纯粹的四达功劲压倒我的挪移运化,致使一切招式无用,彻底颠覆了我对武学的认知。”
耿照诧异之余,不免有种恍然之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后来石世修潜心钻研卫江山剑,专注重现武皇绝学,家传武功已不再是白衣秀士的骄傲,扔给女儿练、将来注定外流也无妨。
游方僧透过狠狠挫断他的足胫,强行打开了石世修武学上的眼界,始知天外有天,再没有敝帚自珍的必要。
石世修见少年沉吟不语,以为说得过于玄乎,令他费解,耐着性子解释:
“据古书所言,武皇承天和成骧公那样的武功修为,在金貔朝被称为‘昭明境界’,普天之下一代之中,也不十数人而已。
但这个名头虽是新造,却非新指,在远古三宗统治东海时已有,道宗称之为‘至上真人’,在大日莲宗则管叫‘无人我相’。”
“无人我相!”
耿照惊道:
“那便是圣僧所说的——”
“正是如此。”
石世修点头。
“说实话,我是在听到这四字的瞬间,始信宿命之说或许为真。
我年少时偶在皇家典籍中得到彼岸花的记载,为逃离白玉京的汹涌暗潮来到东海,落脚处竟有骧公所遗的碑帖,如今又遇晋身‘无人我相’境界的绝顶高手……让我撑过这二十多年晦暗岁月的,说不定就是这份对宿命之说的企盼。”
僧人自称刹海离三昧,便以石世修博学多闻,也不曾听过哪处寺院有这样的法号。
拆作“刹海”
与“离三昧”
两截来看,刹海便是浑名,离三昧则是法号了,似乎更合理。
但离三昧说在他出身的门派里,已有“斗胜武尊”
和“护法狮子王”
两号——尽管在江湖上闻所未闻——再添个“刹海”
似乎太多了,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石世修没敢冒昧请教,索性以“圣僧”
呼之,余人有样学样,便是最执拗的樊轻圣,也没坚持太久,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称谓,喊得无比自然。
离三昧在樊轻圣的离人居、张冲的梅花林、诸葛的靡草庄,以及舟山不应庐轮流驻锡,接受四人的供养,经常消失一段时间,又倏忽出现,神龙见首不见尾,比自称“痴道人”
的樊轻圣还要任性。
而无论驻锡何处,只要人还在,四病总是缠着他讲武论道,舍不得虚掷片刻,唯恐少听了圣僧教诲,离摸索出“道”
的路子越来越远,失去继承衣钵的资格。
若离三昧的真传最终如“宿命通”
的预视所示留在渔阳,失之交臂是决计无法忍受、足以令人悔憾终身的。
但离三昧实际待在舟山的时间,远多于其余三地,原因无他,盖因僧人极为喜爱石欣尘,总夸她有佛缘。
小女娃从四五岁起便侍奉在游方僧人身畔,离三昧随口教她背诵佛典,讲经说法,石欣尘非但不嫌陈闷,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自小就有“玉面观音”
的架式,证明僧人慧眼无虚。
言行间总透着股骇人虚无的离三昧,只有在小石欣尘的面前会显露一丝人味,仿佛意识到自己仍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而非动辄以“尔等”
喻人、遗世独立的超凡圣体。
其余三病固然眼热,就连石世修自己都不免怀疑:会不会圣僧因着偏爱之心,私下传授欣尘丫头武艺?若然如此,那可真是令人五味杂陈——
不知该宽慰或可惜,此事最终并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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