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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换门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家的事情是不能够轻易插手的。
权势已达到顶点的王甫始终不明白:自有帝王的那一天起,凡是戕害皇后之人,哪怕是受皇上授意而为,必定不容于同僚,不容于世人,到头来也必将不容于皇上!
光和二年(公元179年)三月,刘宏再也不能容忍王甫的跋扈了。
在他的授意下,一时间弹劾表章如雪片般飞入省中。
索要贿赂、盗窃国宝、戕害宗室、屠杀士人、结党营私、挑起战乱、荼毒皇后……无数的罪行被揭发出来。
刘郃、陈球等素来仇视他的大臣也从旁鼓动,刘宏便顺水推舟,将王甫和他的义子王吉、王萌打入天牢。
恶人自有恶人磨,王甫在狱中遇到了他的克星,早就恨他恨得入骨的酷吏阳球。
阳球哪里管什么王法律条,不待诏命就将王甫父子以乱棍活活打死,曝尸街头。
随着这爷俩的死,原先攀附王甫的人开始大倒其霉,于是段颎也被糊里糊涂地提着耳朵灌下了一碗鸩酒,结束了毁誉参半的一生。
王甫这个曾经左右着朝廷命运和无数人生命的大宦官终于完了。
直到他死后的多少年里,他的残忍和奸诈还隐约出现在不少人的噩梦里!
不过当时受益最大的人却是皇帝刘宏,谁也没料到,他在处死王甫之后转手就将刘郃、陈球、阳球等强硬派大臣也处死了。
此刻的刘宏再不是那个懦弱的小皇帝了,通过一系列的政争,他已经把宗室、党人、外戚、宦官、权臣这几支势力全都踩到了脚底下,以后再无人敢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了!
他开始乾纲独断,将亲信宦官张让、赵忠以及苦心培养的鸿都门心腹推到了前台,一轮政治清洗已经无声无息地完成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命运真是和曹家人开了一个玩笑。
本来曹嵩是王甫的死党,是理所当然地被处置者,却因为宋后一案成了受害者、成了被王甫迫害的对象。
加之曹嵩贿赂新的宦官势力,曹家竟因此戏剧般地躲过了这场政治清算。
曹胤家的房子是曹氏一族中最寒酸的,远比不上曹嵩、曹炽、曹鼎这些家的产业阔绰。
曹胤虽然有着优于几位本家兄长的声望,但是毕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间隐士,离开了谯县便无人知晓。
他自小失去父母,又身体羸弱,是仰仗着祖业才成家的。
由于自身不富裕,婚姻情况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位夫人,也还不曾生养过。
即便他的生活如此不幸,曹胤平日里的花销也没怎么节制过,他风雅气派自然少不得用钱的地方,当年抚养曹操四年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但凡族里比他更潦倒的亲戚张了口,也绝对全心周济,那真是钱在前面人在后头。
天长日久这样外场(阔绰讲面子),加之自己心疼的毛病费钱费药,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拮据。
最后家里连一个佣人都没有了,里里外外全是他夫人亲手张罗。
如今曹鼎、曹炽相继离世,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使得他那心疼的毛病越发不可收拾了,病来的时候疼得打滚儿,过去了就把人累得筋疲力尽。
茶饭难下,入夜难眠,几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这段日子里曹操兄弟、夏侯兄弟、丁家兄弟,还有曹洪是经常来看他的。
曹胤没有生养,本性却爱孩子,本族的后辈以及街坊邻居的孩子们常来看他。
有时赶上他精神好,就给大家讲个故事,精神不好就抓一把糖饴或者乳酥什么的,总之不叫大家空着手回去。
转眼间一个冬天熬过,曹嵩打发人送来了喜讯——他官复原职了。
曹操急急渴渴跑到七叔的跟前儿念信,告诉他王甫已经死了,曹家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曹胤躺在榻上听着这些事情,有一搭无一搭地插上两句“哦?是吗?”
“原来如此!”
“这不就行了嘛。”
总之都是这类无关痛痒的话——官场原本就离他太远了,富贵也不是他一生所欲所求的。
他的心境就像一潭清水,任何风浪都不会使这潭清水泛起漪涟。
曹操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将父亲这卷长得赶上半部《左传》的家信念完,低头发觉七叔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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