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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第三件大事?”
曹丕小声追问道。
曹操不语——或许第三件事比前两件更要紧,就是他日渐苍老的身躯。
他多希望康复,想尽办法求医问药,只求以雄健的姿态出现在子民面前。
可是太难了,无论李珰之那等名医还是郄俭等方士,谁都无法让他健康,头晕麻痹反而越来越重,难道有生之年只能拖着这副病体?他不甘心!
曹丕见父亲又陷入沉思,也不敢多问,隔了半天才听父亲道:“不谈这些。
多日未到连营,咱们去看看吧。
若军心无碍尽早北归,时不我待啊。”
曹丕领命,亲自准备车仗——这半年他时时守在父亲身边,虽知父亲思路清楚、统军无碍,但也觉父亲的心已经苍老,对许多事的看法也变得莫名其妙,劝是劝不了的,顺其自然吧。
车仗安排妥,又候了好一会儿,等曹操灌下一碗茯苓汤才出营。
曹丕似是恐父亲寂寞,将母亲也请出来,君妃共乘一车——卞氏随军已不知是第几次了,如今是白头老妪,更没什么避讳。
曹丕还把曹叡也弄到车上,让他哄老夫妻高兴,自己则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引路,许褚、韩浩、孔桂、陈祎等随侍。
三里地眨眼便到,不过曹操终是恐惧瘟疫,只命车驾停于营外,叫诸将出来相见。
军师华歆禀奏:“数日来又有百余士卒病亡,重病者七千,现已尽数屯于后营。
其他各部染病者也甚多,至少还要休整半月才可班师。”
华歆本无运筹决胜之才,只长于政务,用他充军师不过是借其名。
听说还要等半月,曹操甚为不快,却无可奈何,只得挥退众将,驱车又往江边巡视。
但见春水上涨,微风阵阵波光粼粼,两岸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显得格外恬静。
己方沿江岗哨已没多少人,只留零星几个兵瞭望;江东水军大多也已退去,几艘赤马游弋江中,岸上却还有不少营盘,旌旗矛戈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曹军不退他们也不敢退,还是颇有戒心。
曹操感慨不已——长江,长江!
一辈子无法逾越的天堑!
一辈子无法治愈的伤!
若无此泱泱恨水,天下是否早姓曹了?秦皇高祖历代开国之君,你们可曾想到,你们不放在眼里的江南蛮荒之地后世竟成了足以自立的半壁河山?赤壁鏖兵,惨败周瑜之手;屡战无功,四越巢湖而不成。
孙权小儿真当世英雄也!
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与此儿争锋,或许这辈子再没机会了吧……
“大王。”
卞氏似乎瞧出他心有伤感,轻轻拍他膝盖,笑着指道,“看那边。”
曹操转脸望去,远处一帮年轻官员正簇拥着曹丕有说有笑——有刘劭、傅方、胡修、李覃、栈潜、王观等新辟的掾属,荀纬、王象、缪袭、桓范、应璩、董巴等后进文士及牛金、诸葛虔、戴陵、文钦、常雕、王双等将校。
这帮年轻人机灵得很,知道那是未来的主子,都争相逢迎。
孔子有云“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旧人老去新人来,何愁后继无人?曹丕与这帮人侃天论地相谈甚欢,还真有些新朝君臣的气象。
曹操见了竟不禁生出几分妒意,阴阳怪气道:“看来我真老了,他们都去侍奉子桓,竟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曹叡跪在车后,时而给祖父捶捶背,时而给祖母揉揉肩,卞氏攥住他小手笑道:“你呀是不倒翁带胡子,跟个小大人似的。
别窝在车上,去玩吧。”
前些日子开战,曹叡一直窝在军帐,好不容易停战,又侍奉祖父、祖母;毕竟孩子天性,听说允许他玩,疯了般跃下车,蹦蹦跳跳奔江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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