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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明公脚下就是魏郡之土,邺城就是魏室基业发祥之地。
若按此论而言,得魏者既得朝廷、得天下。”
说到此处曹操才插话:“魏阙本是楼阁,其实与朝堂无干,不过是《庄子》所云‘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此后书生言之便道其是朝堂。”
哪知董昭却笑了,反问道:“此言具体出自《庄子》哪一篇,明公可知晓?”
“有何不晓,乃是《让王》篇。”
这名字出口,曹操倏然沉默了。
“让王……”
董昭低声沉吟着,“这天下也是可以相承相让的。
‘重生,重生则轻利’,只要有德于天下苍生,谁在那个位置上又有何不同?只是世人冥顽不灵,纷纷舍本逐末,不修文德功业,只是一味追求谶纬名目,所以才纷纷败亡。
袁术妄自尊大,张角、袁绍自以为得邺城就可以得社稷,殊不知楚王问鼎,在德不在鼎。
能够身登九五安享天下者必须是德济苍生之人……”
他说到这儿稍定片刻,又补充道,“换言之,只要是德济苍生之人就有权身登九五安享天下!
千古际遇若电光火石稍纵即逝,若不能抓住便只能叫后人扼腕叹息喽。”
这样露骨的暗示曹操岂能听不出来?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董昭心里格外忐忑,虽是出己之口入他之耳,但谁知道他能否赞同。
刚想偷眼瞧瞧他脸上神色,恰逢一阵更阴暗的乌云飘过,把那最后一丝朦胧的月光也给遮住了,四周一片漆黑,连人影都看不见了,漆黑之中只听曹操轻轻问道:“你……说完了吗?”
“没有。
明公还想继续听吗?”
董昭又把问题抛了回去,却良久不闻他答复,于是壮壮胆子道,“在下姑妄言之,明公姑妄听之。”
一切都沉寂在黑暗中,两人相对而不相视,董昭的话渐渐深邃起来:“在下曾听到些传言,当初天子被李傕、郭汜所迫,兵败曹阳之时本打算乘船循河向东,到兖州或者冀州安身。
可是太史令王立说太白经天、荧惑逆行,天象不利于天子沿河东下,所以才改道北上,渡河过轵关驾幸安邑。”
“真是无稽之谈!”
曹操一阵冷笑,“这件事的经过丁冲跟我讲过。
当时杨彪反对乘船而下,说弘农有大小滩涂三十六座,河汊交错不利行舟。
侍中刘艾曾当过陕县县令,比较熟悉地形,也不同意走水路,皇上是听了他们建议才决定渡河去安邑。
这跟天象根本扯不上干系!”
“诚如明公所言,的确有河道的原因。”
董昭并不反驳,“可是到安邑之后,天子立即郊祀上帝,若不是天象有变,皇上未脱大难何故急着祭天呢?”
曹操没有说话,似乎是被他的话问住了,发生异相天子祭天,这是完全合乎道理的。
董昭见他半天无法作答,继续道:“在安邑落脚之时,王立私下对刘艾说,天象变幻无可更改,可避一时但不可避一世。
太白经天、荧惑逆行,两者早晚是要交汇在一起的,而火金相遇乃是革命之象。
汉室国祚……国祚……”
“如何?”
董昭压低声音道:“汉室国祚将终,魏晋之地必有新天子将立。”
他说到这里只听曹操发出一声叹息,并无其他反应,便越发放开胆,“后来王立又对当今天子说,天命去就五行不常,汉室天下属火德,代火德乃是土德,承继汉室的乃是……”
董昭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知后面的话说出来曹操将有何反应。
如果他不幸动怒,那自己一门九族尽皆死于屠刀下;可是若他不怒,那自己日后的富贵就是铁定的啦!
董昭虽已决心赌上一把,但话到嘴边还是不禁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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