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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珏眼睑微动,血珠从眼睫处滚落。
“衡月,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
竺珏捏住沈然左手手腕,半拽起人,用手背一点点擦掉血渍。
“哦。”
沈然闭眼,一张嘴血就止不住往下掉,他吞了好几次,始终吞不下去干脆任由它流,大有一副烂命一条,你想拿就拿走的架势。
抓住手腕的力气增大,折断的腕骨又一次发出碎裂声,才一天,沈然早已经适应这种痛,乃至觉得不痛不痒根本不算一回事。
他贴心给出建议:“干脆,咳,你把这只手,咳咳,也砍了吧。”
“呵。”
竺珏轻笑,松开沈然的手,灵气从手腕入一点点输入他体内,为他疗愈残破不堪的身体:“你想死?”
不。
他其实不想死。
竺珏没给沈然说话的机会,修长手指轻而易举掐住沈然脖颈,像掐住柔弱的花茎,只需要轻轻一折便会歪斜倒下去。
“衡月,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
五指用力,沈然颈骨发出脆弱的声音,全身没几块好肉的他终于坚持不住,发黑的眼前天旋地转,又一次晕死过去。
下意识接住倒地的人,回过神来看着脏兮兮的衡月歪倒在自己怀里,竺珏嫌弃地刚想把人抛出去,结果看着空荡荡用破布包裹得歪七扭八的右臂,还有明显垂着的左手,竺珏拧紧眉,到底没能松开。
怀里的重量很轻,落在衣上的呼吸几近没有,只是听着便清楚知道这人十分虚弱,若非他用灵气吊着只怕早死了。
晕过去的人很安静,宛如爬满蜈蚣的脸完全看不出原样。
满身脏污血腥,竺珏却闻见了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淡香。
似初春融雪,寒中带着暖意。
红眸恍惚,一瞬间,竺珏彷佛回到了幼时刚拜入玄天宗,成为衡月徒弟。
不到七岁家族惨遭屠戮,一夜之间变成颠沛流离的孤儿,到底还是小孩,向来顺风顺水的竺珏遭遇巨变,完全无法自己排解调整,只要闭上眼全是漫天血腥和家人们死不瞑目的双目。
整日整夜无法安眠,然而就是师尊,世人眼中高高在下不染尘埃的衡月剑尊揽着他,陪在他身边,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守着他入睡。
每一个深夜,在掉入血潭地狱时,无数次惊醒,身边总会有一抹寒雪似的白静静地陪着他。
但他还是恐惧,害怕入睡,害怕睁眼,害怕下一刻自己所爱的人就会彻底消失。
于是他紧紧抓住师尊的手,必须闻着师尊指尖袖中的淡淡清香才愿意沉沉睡去。
竺珏癫狂暴躁的心渐渐恢复平静。
他想和幼时一样窝在师尊怀里,他埋在带血的脖颈处,贪婪地嗅着,低低呢喃:“师尊。”
昏睡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竺珏又喊:“衡月。”
仍旧没有回应。
红眸猛地加重,竺珏掐住沈然的脖颈,昏迷的人因窒息痛苦地蹙眉,手指无措的轻颤。
竺珏不禁恍惚,衡月。
是的。
眼前弱到随意就能碾死的人是衡月。
是活的衡月。
是越不悦越会面带笑容,连说话语气,眉眼间轻蹙流转,全都没有任何改变的衡月。
是曾经无所不能,人人敬畏,一剑可破苍穹的衡月。
也是从他七岁后,握着他手一招一式教给他的衡月,是雪中暖炉旁念一句仁义礼爱让他跟一句的衡月。
更是设计杀他家族一百多口人,后屠杀亲宗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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