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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鏦必定是骑马来,脚力要快些,如此她只给那人留下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一旦有危险,只要她设法稍加拖延,郭鏦也是赶得及来搭救她的。
况且,望舒楼这种烟花之地,虽然往来的人混杂,可是也耳目众多,想来不至于有太大危险。
茴香亦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有些紧张:“十二娘,我同你一起去。”
木叶有些迟疑,茴香忙道:“到时候我在门外等你便是。”
木叶点点头,也再无心做针线,午饭也没吃下什么东西,好容易捱到时辰,主仆二人换了胡服,雇一辆马车往平康坊去了。
木叶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因望舒楼是韦姑姑从前的栖身之地,纵然是教坊,却也不觉得十分别扭,反倒有一种别样的亲切。
转过一个街角,只见一幢朱红色的楼出现在眼前。
琉璃瓦在阴沉的天气下显得黯淡无光,牌匾上那三个金字也微微褪去了色泽。
然而那三个字,如同恢复了生命一般,在那个瞬间,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透街市的酒旗画幡,穿透胡姬的歌舞与媚笑,穿透厚重的光阴刺入她的眼。
只是那一瞬间,她的双眼仿佛被逝去的时光胀满,也和脚一样酸胀起来,一时间又红了眼眶。
望舒楼。
许多年来,在韦姑姑的描述中,木叶一直都可以在脑海里清晰地描摹出它的模样。
望舒楼并没有大改,廊前挂着十六对大红灯笼,门上悬着金丝绣边的茜色织锦幔子,门上还有一幅紫檀木堑银的对联,上只寥寥数字:枝迎南北客,叶送往来风。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鸨母挥着桃红色的帕子站在门口招徕恩客,香粉味顺风可飘数里。
韦姑姑曾是望舒楼里的一个花魁娘子,曾抱着琵琶卖笑,取悦看客。
当年就是在这里,在这座朱红的小楼里,遇见那个相思相望不相亲的良人,耗尽一世芳华。
木叶忽然觉得长安城的一切,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韦姑姑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勉强可以拼凑出一个长安城的碎片,关于百姓赶集的盛况,关于王孙公子们出游时的香车宝马、仆从浩浩荡荡几乎有一条街那么长,关于望舒楼里盛开的桃花和面如桃花的女子。
从未谋面的长安城,不知何时已经成为根植于木叶血液里的一种记忆,成为她的发现新隐情鸨母领着木叶上楼,转过一段楼梯,拐到里边一个相对清静的小屋里,示意她自己叩门进去。
木叶深吸一口气,定一定神,想象着里头可能有各种可怕东西,终于举起手来,轻轻拍了拍门。
里面却是一个柔和的中年女子的声音:“是木叶么?进来罢。”
木叶的心放下了几分。
门只是虚掩着,她稍微用了些力气一推,门便开了。
里头光线有些暗,窗子上的竹帘都放了下来,叫这不大的房间显得晦暗和压抑。
房间布置与寻常青楼楚馆并无太大分别,墙上挂着俗艳的牡丹春睡图,条案上陈着堆纱宫花,榻上垂着红幔帐,十足脂粉气。
那红幔帐之下斜倚着一个人,天气并不很冷,但她披着厚重的黑色披风,头上戴着帷帽,面纱长长,一直拖到膝盖。
面纱下依稀可见是一个女子的轮廓,不大能分辨出年纪,只能从声音推断约莫三十岁上下,不算太年轻。
木叶远远地站着,盯着她。
那人轻轻笑了:“你的丫鬟在楼下等着是不是?我吃不了你,只是同你说几句话,过来些,坐下罢,远了说话多吃力。”
木叶慢慢走过去,坐在离她较远的一张月牙凳上,与她隔着桌子。
她并没有给自己留太多的时间,总该在郭鏦来之前把想问的问题都弄清楚。
桌上摆着茶,木叶想了想,将两人面前的茶杯都斟满,却并不去动那茶水,只开门见山地问道:“阁下叫我前来,可是有故事想同我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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