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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脸色泛黄的薛婉却一撇嘴,苦笑道:“我倒希望他能晚点来。”
她低头摸了摸依旧松垮的肚子,声音无奈得冒出了哭腔,“现在这副丑模样,若叫尧郎瞧见,哎……”
“嫂嫂生育辛苦,兄长只怕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泼胆生出忘恩负义的心思,若真敢薄情寡义,也不消您开口,我第一个拾掇他。”
季蘅嘴上虽拿好话宽慰薛婉,实则感到阵强烈的悲凉,不知是忧虑甄尧或将成为那种见异思迁的负心汉,还是同情刚生完孩子就要会为此牵扰的阿嫂。
薛婉歪头,勉强笑了笑,知道小妹是向着自己的,人却忍不住悲观:“他那样得体,若真的心存芥蒂,又岂会让我们轻易知晓?”
对此,季蘅实不知该说什么,嗓子仿佛灌满了青膏泥,于是迟疑地伸手,最后落在被子的缎面,慰藉般,用指腹轻轻摩挲。
当天夜里,她做了个应景的噩梦。
起初是雾蒙蒙一大片,什么都看不清,像撞着了硬梆梆的冰山,发出阵阵铿铮脆响。
视线也在不断晃荡,抖得空气圈出多层银色涟漪。
季蘅被套进了波纹里,待视线终于停留在某处,钉死了一个黑点,滚烫的岩浆从中泌渗,很快,溶成了山涧的一口晴空。
明灿的光像金粉洒下,浓雾也随之消散。
她缓缓醒来,开始感觉到浑身上下咚咚跳动的疼痛,再就发现自己正蹊跷躺在深潭边沿的一块爬满青苔的巨石上,仿佛刚从高处坠落,难以动弹,腹部在不断流血。
是因在梦中,多荒谬的剧情也情有可原。
她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悉力支起上半身。
四周布满了窈黑的树丛,交柯错叶揉成一团,写影水中,而飘荡的铅灰云气,时而传来尖厉的哀嚎。
就在这时,潭水中央舒徐冒出一对壮丽的犄角,似麋鹿,树枝干那么粗。
紧接着,是银光闪闪的鳞片、红翡色鹿眼,以及江鼍般的头额……
传说中的龙么?
它似乎有些害羞,只将吻部浮在碧绿的水面上,正牢牢盯着季蘅,没再动了。
季蘅颤巍地伸出手,莫名想要抚摸这神奇之物——体态虽显庞大恐惧,神态却如纯真孩童一般,散发着孺慕之情。
见状,虬龙果然慢腾腾游了过来,发出嘶哑但欢喜的呼噜声,还不忘兴奋地甩了甩细长尾巴,从潭底往天上施雨去。
可不知为什么,它离自己远近,躯体却变得越小,等完全靠在岸边时,便只有幼虎大小。
“你是谁?”
季蘅终于轻触到那冰冷坚硬的头顶鳞片,它竟咧开嘴,吐出鲜红信子,像露出微笑。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虬龙歪了歪脑袋,将左前足的三爪搭在巨石上,未料下一秒,它就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季蘅已然心颤魂飞不止,低头发现自己的小腹破了个碗大的口子!
还没来得及感受痛苦,血液便似永不枯竭的山泉,汩汩往外涌,很快染红了整片水潭。
小家伙调皮得很,竟化作一条柳枝似的虺,迫不及待地破开她的肚皮,利索钻了出来——
那瞬时,季蘅直接被活活吓醒,抚了抚额头的冷汗,好半晌才摆脱梦魇残留的苦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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