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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又瞥了眼窗外,说:“去把我的斗篷和革靴寻来。
绫戈,后晌陪我去趟霁风斋吧,不叫你白遭罪,回来赏你一匹新缎子做春服。”
爱美的绫戈喜上眉梢,立马应诺。
“若今日风雪不止,这路怕是难行。”
缦双奉上了一盏山楂茶供人开胃,话中意思便是劝阻。
季蘅却烂漫笑道:“若能被雪砸疼了,或跌进那软绵绵的雪地里,倒别有趣味,不枉这严冬空空走趟世间啊。”
午时,檐外的雪势果然渐盛,院子里早是银装素裹,十分清穆,屋内,五个姑娘围坐长案,涮起火锅,热闹谈笑。
尤其细宝,吃得是满脸通红,最后醉倒在耳房酣眠。
“你们也都去歇息吧,记得半个时辰后再来唤我。”
用完膳,季蘅满足地在榻前踱步消食。
火盆烧得正旺,屋内温度适宜,只留了一角透气,能听见外头呼呼作响,天似被冽风吹破个窟窿,灌进许多暴雪。
她从书架拣了册《考灵曜》,倚在榻边阅览,伴着温煦的炉香,人很快感到困倦,沉沉睡去。
梦的最初是一团混沌的黑雾,恍惚间,天光乍破,季蘅已临至不生不灭的虚幻仙境。
白虹贯日,她站在彼岸之上,抬眼所见一片流光溢彩,那边有耸入粉蓝云端的熟红树木,青溪溶溶流经冒紫烟的热土,颗颗明亮硕大的珍珠像星辰般高悬天际。
正当她被此等油画般的美景惊艳,目不暇接之时,远方的澄碧蓝海忽然波翻浪涌,竟腾起一条银鳞虬龙。
季蘅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未料整个人踏空将坠。
很快黑雾消散,她睁眼回到了现实,只叹这一觉睡得昏沉,已是申时了。
外头还在落雪,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季蘅梳洗好后,仍坚持要外出。
缦双拦了几句,未果,便妥协地把一只小巧的白铜手炉递给娘子,嘱咐道:“待这新添的火炭凉了,您就该回了,若是弄湿鞋袜,更得……”
“好。”
季蘅随口答应,实则有些急不可耐,等细宝帮她系好兜帽,就兴冲冲地往外闯。
而站在廊下的绫戈恰巧撑起了油伞。
虽近黄昏,天色晦暗,周遭却被雪映得亮堂堂的,主仆两人紧挨着,互相搀扶地走出了繁柯院。
转眼霁风斋这边,里间的围炉案前,景湛正手捧竹帛,躬着背,一字一句地卖力朗诵儒书。
孟觉苦见他年幼还这般辛苦,禁不住心生可怜,劝道:“郎君喝口茶润喉,歇息片刻罢。”
景湛却头也不抬,只说:“我脑子太笨,凡文章都得多读几十遍,才能勉强记下。
阿孟不必管我。”
其实七岁的他能认全这些字,并流利读完,已是很不错了。
孟觉苦很清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是犟脾气,越劝越逆反,便抖了抖衣袖,独自走到堂前。
他刚服完一帖药剂,身子正有些燥热,于是卷起布帘,倚门坐下。
檐外彤云密布,泼着繁杂如柳絮的雪片,院子里皑皑白雪已积地深尺余。
孟觉苦贪凉,只把一件旧貂毛遮过膝盖,风很轻,扑面而来时,并不刺骨,他侧目痴望着这素净之景,不知心底正在怅惘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嘎的踩雪声让他从虚无中恍过神,不远处,仿佛点燃了一簇红扑扑的火焰,并传来欢快又动听的笑:
“湛儿!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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