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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幺妹也到二八年华了,他一个过来人,还能瞧不出来小丫头这点怀春的心思么:“我不胡说八道,你也别胡思乱想。”
别的不论,仅仅看人那身衣料,就不是寻常人家穿戴得起的,哪怕一根那种料子的手绢,他们都拿不出多余的闲钱给小妹购置。
于他们这样贫寒的家境而言,吃饱穿暖都不是件容易事儿,更遑论其他。
若是将来要给这丫头许户人家,至多也只能配个像孙家阿水那样的庄稼汉,家里有地,还有犁地的牛,一头拉磨的骡子,甚至一口安身立命的窑洞。
男人在心里琢磨着,也是时候琢磨了,前些日子,那孙二娘就来家里说过媒。
他寻思着,挑来选去,他家三妹顶天能配个开磨坊的王家老幺,但是王家老幺这人比较滑头,及不上孙家阿水老实忠厚。
只是他还没给孙二娘答话,这丫头竟在一个路人身上动了点心思。
秦三却不承认:“我才没有!”
她心里门儿清,身后那位是披绸挂缎的矜贵公子,而她则是粗布麻衣的乡野丫头,不消她大哥提醒也知道高攀不上,断然不敢存非分之想。
中年男人没再搭话,而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土坡和纵横交错的沟壑,秦三瞄了眼她大哥秒变阴郁的侧脸,也不再吭声,只顾着往前赶路。
跟上来的青衣客却突然出声:“请问二位,知道黄河怎么走吗?”
二人闻声驻足,秦三忙道:“知道,绕过那道山梁往前,看见那棵又低又矮、光秃秃的树了吗……”
青衣客嗓音温润:“抱歉,我眼睛看不见。”
闻言,秦三蓦地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首先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明明是一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但是瞳色有些淡,因为目不视物,透出几分空洞感。
对视的间隙,秦三才发现他的目光是分散的,虽然好像在看着她,视线却没有半分焦距。
他居然看不见。
秦三猝不及防,这么好看的人竟是个瞎子。
可他一点儿都不像个睁眼瞎,他昨晚明明稳稳当当接住了她递过去的那碗米汤,双手丝毫没在虚空中胡乱摸索,就好似看得见一般,而且走路也——秦三这才注意到对方手执竹杖,其实是一根盲杖。
秦三突然觉得怅然,对初次谋面的陌生人生出几分可惜之情来,于是嘴快道:“其实我们也……”
她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被旁边的大哥掐了一把。
中年男人接过话:“你一直向东走,大概再有十来里地,就到黄河边了。”
青衣客:“多谢这位大哥。”
“不必言谢。”
待青衣客往山道东去,秦三才拽了拽她大哥的衣袖,低声道:“山道这么多悬崖沟壑,前头又是峡谷,他看不见,若是滑了脚很危险的,反正咱们也要过河,为什么不顺便给他领个路。”
“他一个瞎子大老远的能从长安走到这儿,让谁领路了?你倒是看得见,你还摔个大跟头呢,我看瞎子都比你强。”
秦三佯怒:“你又数落我!”
中年男人语气有些无奈:“咱们跟他不是一路人,何必同路。”
秦三便没再吱声儿,有些出神地望着青衣客颀长的背影,衣袂飘在寒风中,格外清雅出尘。
青衣客独行半日,路过一处仅仅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年迈的老人坐在窑院儿门口的石墩上,将一根根泡软的荆条从水盆里捞出来编成菜篮子,能让家里小孩儿带去集市上换粮。
青衣客上前讨水喝,老人颤巍巍从石墩上起身,佝偻着背,推开用荆条编织的院儿门进屋,没一会儿,端着小半碗浑浊发黄的水蹒跚走出来,递给青衣客:“喝吧!”
他接过就喝,入口一股浓浓的泥腥味儿,青衣客微微蹙眉:“老丈,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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