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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已过,紫金殿外大臣陆续散去,各个大臣的面上愁云密布,正与这烟云暮色的天气相和。
“圣上都多少日不曾上朝了,你我日日寅时来卯时走,何曾这般准时过,堪比那叫鸣鸡了。”
散朝路上众大臣议论纷纷,都带着八分的怨气,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皇后废黜赐死,晏氏伏诛,蔚光帝就极少上朝,宫里的消息透出,是因蔚光帝念及废后伉俪情深的情分却不得不秉公执法,给天下百姓作则,无奈将废后处死在璃宫,因此伤心欲绝、无心理政。
近日,也有说书人将当今蔚光帝情深不渝又大义灭亲的事迹编成故事小传在市井瓦巷中传唱,大致意思就是传颂皇帝的专一不渝、爱民如子、以身作则等等的英明之举。
宫城内,处处琉璃浮光照影,碧玉高悬桂树,而在西北角的偏僻小院,荒草丛生,只有一池塘污泥在雨丝如针落下时翻滚起几个幻彩色泡沫,昭示着这里仅剩的生气。
灰墙中一抹暗红色突兀的立着,那是一扇红漆脱落的院门。
小院内不似外头的荒凉,能看出主人打扫的用心,陈设简朴却很干净,一张木桌两只藤椅,被雨水打湿,泥土地泛起小涡小涡的泥水,不时打起旋,在院中肆意流淌。
屋中有一男一女,女子是位面容姣好却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她身着仆妇衣裳正收拾着行囊。
男子是个俊美青年,眉目疏朗如画,英俊的眉眼千篇一律,与众不同的是他的面庞却比常人都更为白皙,几乎要透过光去。
此刻穿一身洗的发灰色的长衫,长发半垂半梳,便更显得苍白如纸。
他正摆弄着一张凳子,凳上置盆,好接住屋顶漏下的雨水,此法虽是治标不治本,好歹不至让水漫了这小屋。
祁涟凭着自己觅来的机缘终于向蔚光帝求得外出游历的机会,临走只能为母亲做一做浣衣、修屋的粗活。
这些活计伤手,而他的母亲,那个形销骨立的妇人的一双手,已经不忍目睹。
他看着雨水一点点渗入屋顶,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眼睛里却似那门前一汪浑潭,终年不动一波的。
虽说,他是当今蔚光帝的四皇子,在宫城外看来是皇家贵胄尊贵无比,可宫墙内的人个个都知道,他祁涟活的还不如个六品大臣的奴仆,连粗使丫鬟都不拿他当主子看待。
只因他的母亲是个在圣上龙潜之时爬上龙床的罪奴,哪怕生了龙种也只是个没有封号的庶人。
就如与这宫中的错落殿宇格格不入的破落院子一样,他与母亲的境遇也像沉入泥塘的雨滴,掀不起一点波澜。
蔚光帝十分不喜他的罪奴母亲,也连带着厌恶这个他与罪奴的儿子,以至于从小到大受尽了各种人的白眼,烧火奴才都敢向他唾口水。
长到如今19岁,他几乎没见过他的父皇几面,无论是祭祖还是宫宴都没有他的份,以至于蔚光帝经常不记得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存在,这才在众皇子进入文修馆听授时没有划掉他的名字,当蔚光帝后来得知他也与其他皇子坐于一室听讲时倒不好将他打发出来了,一是怕将事情闹大有碍自己名声,二是怕御史弹劾,索性就撒手不管。
这倒是让祁涟捡了个漏,能够与其他皇子一同听三朝大儒张老先生授课。
当然初入文修馆的小祁涟并不知道,这是他融入这座宫城的开端,却并不是苦难的终点。
大皇子自诩尊贵,自言‘不与家奴同坐’,撤掉了祁留安的桌案,将他打发到奴婢侍候所在的学堂角落。
与大皇子同是荔贵妃所生的五皇子向来仰仗自家哥哥,自然与他同气连枝,五皇子凭着皇上对大哥和母妃的宠爱也养得一副乖戾跋扈的性子,时而在下学后将祁涟堵在后花园的假山里,不由分说的打一顿,这次是因祁留安写字声音大了些吵到他,那次又因祁留安不小心踩到他贴身太监的衣摆,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与其他几个皇子相比,二皇子便是难得的清风霁月、待人以公的菩萨心肠,时常接济祁留安毛笔砚台等物,也曾为他向五皇子讨公道,年幼的小五害怕兄长的威慑才屡次作罢。
可二皇子早早便外出游历,从此五皇子便愈加放肆,恨不得将心口邪火都发泄在祁留安身上。
年龄不上不下的三皇子总是兄弟格外安静的那一个,从不向他主动发难,对兄弟间使绊子的这些个手段却也熟视无睹,更别说帮衬他一二。
至于六公主祁澄珵,乃是先皇后所出,也是当今宫中唯一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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