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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衿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秦鉴澜,你走吧。”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直言不讳地,明明白白地,赶她走。
语句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仿佛在质问她: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一回到宿州,你对我就已经毫无用处了么?
表面还只是顺着她的话,让她走。
他摆明了是不愿拉上她回宿州,却沉默不语,逼着她自己将这话说出来,好顺着她的话淡淡地回答:你走吧,剡都之中再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亲人,所以你是该走了;北疆不是你的家,所以你不过去,也是极好的。
真是残忍至极,等着她主动说自己打算离开,这样就不是他不想和她同行,反倒是他在支持她离开的愿望了。
那他既然不想与她同行,又凭什么在绮红楼现身救她,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又或者,难道他真的有什么缘由么?那种……苦衷?
她心里燃起一丝小小的火苗。
她坚持低着头问:“我问你,都灵姑娘还好么?”
贺子衿顿了顿。
他的手按在河岸上,说:“我要和都灵成亲了。”
秦鉴澜一滞:“那不是阿尔斯楞给你的舞姬么,你们怎么成亲?”
男人点点头:“不只是都灵。
大君要将皇额吉的侄女许配给我,都灵是陪嫁。
但你并不知道那个姑娘,所以我只说是都灵。”
火苗晃了晃,熄灭了。
如坠冰窖,四下冷得粉身碎骨。
秦鉴澜一言不发,站起来拍着衣衫。
手臂一扬,半只烧鸡裹在油纸里,重重地掉在草丛间。
贺子衿坐在原地没动,默默地看着她跺跺脚抖落身上草屑,终于问:“你拉我出来,就想问这个?”
她其实原本没什么急迫的事情想要问他,不过是害怕他真的拿出匕首走进皇牢,惹出其他事端,就借着要问他的由头,将他拉到河边,想让他冷静一下而已。
可她此刻只觉得胸闷,眼底一阵温热,鼻尖也跟着酸涩,颤着声没头没脑地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跟着你?”
贺子衿淡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你不跟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绮红楼?”
秦鉴澜背过身去。
难道他如此可笑,为了那一丝可能存在的苦衷,一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甚至不惜说他根本没有跟着她南下,他们在绮红楼相遇,也只是恰巧得无法再恰巧的恰巧?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吧?那他为什么跟着她?
贺子衿唇角扯动,面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是他强作要笑,又或许是他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此可笑。
他说:“大君让我别耽误你,将你送出宿州便是。”
他又补充道:“所以我只有亲眼见到你彻底走出宿州才能回去,又怎么会主动要一心跟着你?”
他幽然轻叹:“秦鉴澜,你身为我宿州第一敌将之女,怎么学不到秦经武的一分半点?那时在宿州宫内,我不想亲手赶你走,已经拉着都灵给你展示清楚了吧?我不想伤了我俩往日情分,觉得你自然能看懂我和都灵明里暗里的意思,一日拖着一日;可你总是一厢情愿,竟然还要以为我是自愿跟着你?”
他凑近一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轻轻地,将她的尊严踏在足下:“你不知道,你一个剡人,不仅对我毫无用处,反而还会拖累我得到宿州贵族的帮助么?难道你从李玄晏那里,一点东西都没学到?”
秦鉴澜猛地抬起眼睛,咬牙盯着他毫无表情的脸问:“我需要从他那里学到什么?”
“男人啊!”
贺子衿见她竟然还敢抬头看自己,当即冷笑道,“要做天下霸主的男人,只有绊住女人的时候,怎么可能被女人绊住?比武招亲以后,李玄晏回到剡宫,终于清楚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马上扔下你跑去了北疆立功建业,你还看不出你对他这种男人而言,其实无足轻重?你竟然一点东西都没学到?真是枉为秦将军的千金!”
他声如蛇嘶,步步紧逼:“我记起来了!
我记起来了!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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