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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天禧帝的后宫,一半由荀皇后说了算,另一半则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天下。
而她诞下的皇子吴兴王,更是如今公认的、争夺储位的强劲人选,和萧意卿势同水火。
朝堂上也因此分出两派,一派以荀家为首,扶保太子;另一派则为秋家马首是瞻,日日巴望着能抓到萧意卿的错处,好废了他,拥立吴兴王上位。
沈盈缺从前养在荀皇后膝下,又是内定的太子妃,立场自然属于“荀派”
,和“秋派”
的秋雯君可谓针尖对麦芒,每次见面不吵出满天星斗不算完。
这会子又碰上,秋雯君会当众向她发难,也不足为奇。
她只是没想到,荀皇后一向视秋贵妃为眼中钉,生辰宴都不给她下帖,竟会容许她侄女过来胡作非为。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沈盈缺摇头失笑。
秋雯君以为她是在笑话自己,当下越发着恼,甩开自家胞姊在食案底下不停拽她衣袖的手,拍案哼道:“晏清郡主为何不说话?难不成连令堂都嫌你粗蠢,不愿传授你看家本事,以至于你连一样香料木也辨认不出?”
沈盈缺挑眉。
阿母的确不曾教过她辨香识药之术,倒也不是因为她笨,单纯就是没时间。
落凤城地处边境,每天冲突不断,伤员也是只增不减,阿母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连饭都顾不上吃,哪有闲暇教她这些?
阿母对此也颇为愧疚,嘴里总是念叨,等以后战事消弭,定要好好陪她,把一身的本事通通传授给她,让她也能救死扶伤,她还期待了好久。
只是当时谁也想不到,她们原来是等不到这个“以后”
的……
后来进了皇宫,荀皇后有意将她养歪,更加不会教她这些,她也便一直蹉跎下去。
可一个要做太子妃的人,且生母还是名动天下的药石大家,若是连这点寻常闺秀都能评说一二的香料木都辨别不出,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到时别说她,连百草堂的名誉也会跟着受损。
秋雯君拿这事为难她,也算切中要害,不愧是跟她别了多年苗头的老对手啊……
但可惜,这回要让她失望了。
前世六年太子妃,一年皇后,纵使起初什么也不会,她也早就在无尽的明嘲暗讽中,将自己磨炼成一个标准的高门贵妇,诗赋、茶道、调香、插花,甚至清谈,她都信手拈来。
早在假山水抬进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辨出里头所用的木料不一般。
这么长时间过去,莫说认出是什么香,她都能准确地报出这些香料木分别都用在什么地方。
用这个为难她……
沈盈缺忍不住想笑,觑着对面还跟三岁孩童一样争斤论两的幼稚鬼,忽然起了玩心,故意板起脸,摆出一副十分为难却又咬牙不肯服输的倔强模样,死死盯住那座假山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殿内果然起了一阵议论声。
荀皇后哂笑,胡氏摇头,沈令宜仍旧垂首做含羞状,嘴角却勾着几分讥诮。
秋雯君活像一个熬死了十个婆母的小媳妇,扬眉又吐气,声音都拔高许多:“都说百草堂医术冠绝天下,月夫人更是华佗再世,今日见过郡主,也没觉多了不起,和我家里那年方十岁的小妹相比,也无甚差别。
就这样还敢妄想广陵王殿下?哪怕搅黄一百场选妃宴,王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今日来赴宴的女客,除却那些围绕荀皇后而坐的宗亲命妇,其余都是那日赴选妃花宴的女眷,对广陵王妃之位或多或少都存了心思,冷不丁叫沈盈缺坏了好事,心里自然有恨,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发作,眼下有秋雯君带头,她们自然不会再罢休。
夫人们还算矜持,用轻蔑的目光侧侧挑上几眼后,便扭过头去兀自暗笑,没再说话。
年轻女娘们可就没这般沉得住气,一个两个都抻着脖子瞪着眼睛,跟厮打了三天的斗鸡一样,不把沈盈缺叨成筛子不算完——
“粗鄙村妇,连香料木都认不出来,还想嫁给王爷?王爷不把她羞辱到泥里头去,我就不姓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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