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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秀听了此言,垂着眼眸,难得沉默半晌,才道:“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定数,我若说是命,你信也不信?”
“命?庞先生机关算尽,竟然也信命?”
听了一句如此可笑的托辞,她简直想笑,“命,多少弱者假汝之名?”
庞秀摇了摇头:“辛小娘子还太过年轻,等你四十、五十之后,就会发现,在命数面前,几多挣扎,多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大概战争令人疲乏,庞秀的髭须似乎也比之前多白了几根,此时居家穿着的是带有补丁的敝袍,头上的万字头巾也半旧不新,歪歪斜斜,为了见客匆忙带上,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颓丧。
数月前的庞秀还趾高气昂,算无遗策,将她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此时任由她明嘲暗讽,毫不动气,竟让她有一种欺负长者的错觉。
她顿了顿,放缓了语气:“我不管你算的什么命,总之你和陈籍商量好,究竟什么时候诏安?”
“时机到了,自然诏安,急不来的。”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话可说了。
庞秀起身送客,又道:“我也许比你想得,更想要诏安呢?”
明新微来庞秀这里跑一停,除了发泄几句,并没有什么收获。
雄赳赳地来,蔫头耷脑地回去。
一路上都在琢磨庞秀的几句话,总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而自己却抓它不住。
回了小院,黑灯瞎火地,只有杨束的东厢房还亮着灯,她忍不住敲了敲门。
杨束衣衫整齐地开了门,也不知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她神思不属地走进房中,抬头正好撞进杨束的眸子里。
初见时,她就觉得他的眼神平静坚定,没有困扰,大概是异邦来客,不入戏,像个冷漠的看客,但看得久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儿仁心。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信命吗?”
杨束也没觉得她的问题怪,正正经经回答道:“不。”
“那你说什么人会信命?”
他想了想,才道:“大概是身不由己之人?”
“身不由己……”
明新微喃喃道,“我问庞秀为何不科举入仕,他却和我说都是命……”
她突然略带急切地问道:“你可知庞秀是什么时候来山中的?”
杨束也不太确定具体时间,回忆了一下军中操练时的闲言:“十三、四年前?”
“十三、四年前,那就是大中祥符元年左右……”
明新微口中念着,心中一动,转身便往北房中的明堂奔去。
推门而入,她三两步跨到梳妆的小桌前,唰地拉出桌下的篾箱,上面挂着个小锁,里面放着福云整理好的账本。
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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