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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斯蒂安转动着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疑的声音;托马斯裹在大衣里,索索地发抖,眼睛红肿、疲惫,在苍白的面颊上,上须毫无生机的搭拉着。
就这样他们的马车下午驶进了旅馆的花园,车轮咯吱吱地辗在积水的砂砾路上。
老经纪人塞吉斯门德高什这时正坐在主楼的玻璃阳台上喝甜酒。
不知道他在嘴里叨唠了一句什么,站起身来,接着新来的两个人就与他坐在一起,喝一点暖东西,这时,他的箱子正在往上搬运。
高什先生正是一个迟走的避暑客人,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和他情形相同:一家英国人,一个荷兰老处女和一个汉堡单身汉,这些人在吃饭前大概都正在睡一个小觉,因为四周除了淅沥沥的雨声以外像死一般寂静。
让他们睡去吧!
高什先生可不习惯白天睡觉。
他能在夜里昏迷两三个钟头,就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身体不大好,他需要多在海滨住几天治疗他的颤抖症,他的四肢颤抖症真是该死的毛病!
他连酒杯几乎都拿不住了,而且可恶极了!
他还经常写不了字,弄得他罗贝德维加的全集翻译工作也进行得缓慢不堪。
此时他的情绪非常低迷,他爱说的诅咒话也没有了过去那种愉快的口气了。
“滚他的吧!”
他说。
这句话似乎成了他的口头禅了,总被他挂在嘴上,不管说的恰当不恰当。
议员先生呢?身体怎么样?两位先生预备在这里呆多久?
啊,托马斯布登勃洛克说过,他是朗哈尔斯医生打发来治疗神经衰弱的。
他当然只好听命,尽管碰上这样恶劣的天气,只要医生一张嘴,什么事你敢不作?而且他真的也觉得自己的健康确实不容乐观。
他们要在这里住些天,等他的健康恢复一些再走“是的,再说我的身体也不怎么样,”
克利斯蒂安因为托马斯没有提到他,有些恼羞成怒,赶忙插口说。
他正预备叙说那个向他颔首的人以及酒精瓶与开着的窗户的事,他的哥哥扫兴地站起来去看房间了。
大雨一刻也没有停歇,雨水冲刷着大地,雨点在海面上跳着舞,海水受着西南风吹卷,退离了海岸一大块。
一切都罩在灰蒙蒙的迷雾里。
汽船像鬼影一样滑过去,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遇得上那几个外地来的客人,议员跟经纪人高什披着雨衣,穿着胶鞋一起出去散步,而克利斯蒂安则坐在点心铺里跟吧台的姑娘喝瑞典混合酒。
有两三个下午,看去太阳好像有露头的意思,这时饭桌上也出现了几位从城里来的熟人。
他们都是想暂时逃避开俗事的烦恼,像什么克利斯蒂安的老同学议员吉塞克博士啊,彼得多尔曼参议啊等等。
后者因为没有节制地喝苦矿水的缘故,面容憔悴不堪。
现在这些先生都穿着大衣坐在点心铺的布棚下面,对着现在已经不演奏音乐的音乐台喝咖啡,慢慢消化刚吃下的五道菜,一面眺望着花园的凄凉秋景,谈闲天。
城里的种种新闻首先是这次水灾,很多地下室都被水灌进去了,沿着河的街道都行起船来;还有火警,码头上一座货棚烧毁了,议会的选举,这些都是谈话的内容。
既作批发也作零售生意的史推尔曼劳利岑海外土产公司的阿尔费莱德劳利岑上星期当选了,对此布登勃洛克议员显得非常不以为然。
他坐在那里,一件大领的大衣把身体裹得紧紧的,不断地吸着纸烟,只有在谈到这件事时才插嘴说了两句。
他说,他没有投劳利岑先生的票,这是毫无疑问的。
劳利岑先生是个诚实无欺、手段高明的商人,这倒没有问题,但是他是中产阶级的人,并不属于这个城市的上流社会,他父亲还亲身从木桶里给厨娘拿醋渍鲱鱼,包好递过去现在居然把这样一个小铺的掌柜抬到议院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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