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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书锦原先屋里多是一些医书典籍什么的,因为太占地方,裴新月住进去后那些东西都被搬到了后院废弃的旧瓦房里,那间屋子以前裴景然住过,因为远离主院儿且靠近后门,不用和裴方远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裴景然为图清静,晚年就居住在此,那时候这里虽然简陋,但也干净清幽,但自从三年前裴景然去世后,这里就全然废弃了,只堆些柴禾杂物。
裴书锦暂时就安置到了这间屋子,虽然房屋简陋陈设破旧,但好在他终于清静了。
裴方远尚有两分为人父母之心,他知道裴书锦受过重伤以后,屋子里经常会有些伤药,济世堂送来的药材在处理前都会堆在后院,许是裴方远交代过,每次裴书锦取用一些并无人阻拦。
往日他坐诊济世堂时是江城最年少有为的大夫,因此后母对他很是刻薄,可如今他零落成泥,已经卑微到像是蝼蚁,声名尽毁,下人们对他像瘟神般能避则避,裴方远也对他失望至极,后母和裴思清倒再没必要找他麻烦。
他过了半个多月的清静日子,虽然衣食拮据,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但裴书锦心中总算安定下来,再也不用和人打交道,也再不用装聋作哑承受别人的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他身上的伤好得快了些,不似以前那般疼得难以忍受,腿虽然好不了但也渐渐能脱离拐杖行走。
裴书锦一个人守着一方简陋的藏身之地,看着日升月落,慢慢治愈着自己。
六月底的时候,裴思清突然来找他,在他一览无遗的简陋屋子里巡视了一圈,一边剥着坚果往嘴里丢,一边看向裴书锦,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讥讽道:“哟,这不是我那一身傲骨的哥哥吗?回来快一个月了吧?怎么,听说腿瘸了?”
事到如今,裴书锦更没有必要同他斗嘴,只心平气和地倒了杯水给他,而后便沉默不语。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思清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凑仔他身边跃跃欲试:“听说你真勾搭上了江怀雪?还给他儿子下毒?被他家大娘子打断腿赶出来了?”
裴思清脸上甚至带着笑,话说的不痛不痒,却字字诛心。
裴书锦面色青白,紧紧握住的拳头微微颤抖,他闭了眼睛,索性道:“是,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哈。”
裴思清摆了摆手,嘲笑他:“你快算了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要是有这个本事,能混到这么惨?”
“我听说你从扬州回来后,浑身上下连个十两银子都没有?”
诚如裴思清所言,裴书锦在扬州一年,衣食住行都不必自己操心,因此江家账房支的月例银子他都应父母要求寄回家了,他自己生活简朴,日常几乎没有花销,江怀雪每次问诊赏赐的银子他也都分给了其他人,赏赐的许多物件他也不懂得把玩,走时并未收拾尽数留了下来,所以浑身上下只有五十多两银子傍身,给竹庐的大夫留了二十两,回程一路又花费了一些,眼下身上确实捉襟见肘。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裴思清凑在他跟前,唏嘘道:“你这张脸就是用脑子换的吧?我在时听说,江怀雪赏给你们的银子,你都分给高明他们了,你真以为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觉得你高风亮节?”
“江怀雪也没少往你那里赏赐东西吧?高明说有个什么汝窑天蓝釉的鹅颈瓶,他们打听过,少说要一万两银子,他们都在背后说你,拿的都是值钱东西,这才沽名钓誉,把三瓜两枣的银子分给他们。”
裴书锦没有想过那么多,江怀雪是给过他不少东西,但他平素衣着简朴,那些名贵丝绸和佩饰从未穿戴过,至于那些屋里摆的盆景瓷瓶金樽如意之类,他不懂这些,也没觉得这就是属于他的。
至于裴思清说的汝窑鹅颈瓶,裴书锦大概还有些印象,大约是梁川造访蓬莱别院前江怀雪差人送到他屋里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不少日用的金银玉器,裴书锦那时只当是因为他在武夷山救了江怀雪,本想谢绝,但送东西的下人都是放下就走,江怀雪当着他的面也从不提起这些事,他便任那些东西摆放在那里就算了。
裴书锦当时并不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只记得那天蓝釉的瓷瓶没有雕饰,细润古朴,典雅大方,如雨过天青,在众多华美的金银玉器中遗世独立,他也无意中提起过一句那天蓝釉色让人宁心静气,后来从淮北回来,江怀雪又差人送来全套的汝窑天蓝瓷,有茶盏、承盘、釉碗、笔洗什么的,少说有七八件,但裴书锦那时已经听说了天蓝釉是汝窑最名贵和稀有的品种,虽看似质朴素雅,但比那些华贵明艳的金银翡翠还要贵重不知凡几,他便觉得属实没有必要,借口他呆在江怀雪那里的时间更多,将那些汝瓷陆续都搬回了摘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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