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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一头青丝,不知哪一天起倏然变成了华发三千,柯鸿雪私心里总怀疑他是替人担了什么因果,才有了这一遭转变。
但就跟容小世子那离奇的身世和经历一般,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不便宣之于口相问。
学兄曾说,家里有位兄长,自幼身体不好,养在寺庙里,素日不曾来往走动。
彼时柯鸿雪还不知道是谁,待清楚这位名满天下的高僧身份时,一时不免失笑。
如今在帝后婚礼上,遥遥望了眼高位之上供奉的先帝先后牌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偏过头道:“学兄当初去陀兰寺为家人请牌位,恰好到小七,庙里沙弥说牌位不够用了,敢问兄长,这是巧合吗?()”
慧缅笑了笑,伸出手反问:当初我想送他一串念珠,被回绝后再回禅院,却发现身上珠串不见了,多了这颗舍利,是巧合吗??()?[()”
僧人素白手心上躺的正是一颗成色上佳的舍利子,浑圆古朴,质地上乘。
柯大少爷这辈子难得做一回偷鸡摸狗的勾当,闻言脸色僵了一下,视线飘忽:“应该……是吧。”
舍利子是自小父母给他的,说是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有僧人经行江南留了这颗舍利,言语间说及柯鸿雪这一生恐命途多舛、不得善终,留个佛家信物,算是避灾保平安。
但柯鸿雪自己对鬼神之说没多少信仰,也没多么忌讳,善不善终的,端看他自己走什么路,没觉得一颗舍利子就能替他避了所有的灾。
可一到沐景序身上,一点点好意头的东西都想给他搜罗回来,希望他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那年腊八,沐景序回绝得干脆,柯鸿雪却不甘心,想去厚着脸皮将珠串讨回来,前脚跟着慧缅进了院子,后脚僧人就不见了,徒留石桌上一串念珠,青天白日地在那泛着光勾引人。
柯鸿雪四下唤了几声,半个人影也没看见,又实在舍不得错过
()。
正踌躇间,发现身上竟带着那枚舍利,一时间便觉得这大抵就是佛家所说的缘,二话不说就自顾自地做了个交易。
后来他将那串佛珠放在了沐景序的书房,学兄一向随他往自己的地界添东西,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怎么的,一直也没问过。
柯鸿雪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慧缅手却没收回去,笑道:“本来就是留给你们的,不必跟我做交换,收回去吧。”
柯鸿雪微愣,抬眼看他。
白发僧人视线却落在上首,帝后大婚,身穿大红婚服,灼灼光彩耀眼夺目,殿外繁星闪烁,有流星自天边降落,美不胜收。
慧缅视线落在浮空中某一个定点,笑了一下,视线余光瞥见有人从主位走了过来,道:“我今年都在京郊,若有事找我,自去上山即可。”
柯鸿雪一时没明白:“什么事?”
慧缅抬步向外走去,高深莫测地留了一句:“比如……某些人也要成亲,得拉个兄长回来征婚什么的。”
僧人轻笑了笑,满头华发在烛光下显出熠熠光辉:“你知道的,毕竟我只算半个佛家弟子。”
偶尔还还俗,替幼弟主持个婚礼,佛祖想来也不会怪罪。
他说完就往外走,徒留柯鸿雪似愣在了原地,纵然心里有过这念头,也没想过会由慧缅说出来,正怔忡间,手被人牵了牵。
他回过头,沐景序正朝他走来,站他身边。
因着婚宴,青年褪了那身白衣,穿的是一套深红的礼服,华贵精致,玉冠华袍,眉眼如画,一如虞京城里开不败的牡丹花。
殿外山茶开得正烈,春朝烂漫到令人眩目。
恍惚间竟觉世事蹉跎不过大梦一场,而今仍旧是元兴二十四年的秋,时空流转,他们只是在太子的婚礼上酩酊大醉,醒来仍旧惊骢少年玉鞍马,人间壮志酬云霄。
没有生离死别,也不曾错过折磨。
沐景序牵着他的手,也和众人一样,望殿外的流星,声音放得很轻,却格外郑重,顺着今夜满堂的酒香散入夜幕中,几要让人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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