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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好的客栈也就是破瓦屋几间,阜城县就这条件,说是客栈,也就是一个车马店。
要是搁在以前,连当魏公公的茅厕都嫌寒碜,现在也只能将就了。
夜更深了,雨势还没见小。
十一月的寒风无情的刮着,白天的时候就是阴云密布,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清,近处远处都是漆黑一片。
风和雨浇透了破瓦屋,也浇透了魏公公那颗还算温热的心。
在寒冷和黑夜中,裹上自带的丝绸棉被,曾经不可一世的九千岁魏公公蜷缩在,吱吱嘎嘎乱响的木头床上,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杂家这一辈子真是辉煌啊。
万历初年,肃宁县有名的二流子地痞,大字不识几个,还是个烂赌鬼,卖妻卖女还赌债。
万历末年,衣食无着的他,狠心自残进宫,当个不入流的小杂役,只为了混口饭吃。
天启年间的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朝廷实际的掌控者,万千官员是他的干儿子干孙子,全国各地都在给他立生祠,为他着书立说,说他是一个堪比孔子的圣人。
到如今,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破屋冷床,寂寥一人就是他自己的归宿,等等,或许还不是最终的归宿。
听说皇上的锦衣卫已经追来了。
此时院外一个姓白的书生,在唱着当地的乡间小调俚曲。
那书生大老远从京城赶来,专门为了相送魏千岁一程。
戏曲魏忠贤还是爱听的,先皇除了木工之外,最喜听武戏。
他有一句没一句听着,渐渐听了进去。
“一更,愁起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三更,飘零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五更,荒凉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一首曲唱罢,魏忠贤算是听明白了,这个白书生在给自己咿呀咿地,唱着催魂曲呢。
也不知是自己哪路仇人,闻听自己落难,过来瞧自己的热闹。
心腹李朝钦闻声而来,大怒,朝魏忠贤拱手道:“厂公息怒,待我令人抓住这个长舌之人,拔了这厮的舌头。”
“罢了罢了。”
魏忠贤摆手阻止,他已经意兴索然。
“嘿嘿嘿,难为人家大老远跑来送杂家一程。
不能为难人家,小曲唱得不孬不孬,嘿嘿嘿。”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魏忠贤自知必死,倒是没了往日的咄咄逼人,睚眦必报,言语谈吐间,竟是说不出的洒脱自在。
四十年费尽心力,变卖妻女,出卖朋友恩人,抢夺友妻。
他在成功的道路上不择手段,无所顾忌,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罢了罢了。
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听了催魂曲之后,似乎进入了佛家四大皆空的玄妙境界。
“什么人?胆敢冲撞这里。”
突然院外传来护卫的呵斥声和战马的嘶鸣,外面又来了一波不速之客。
……“看来今晚阜城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热闹的紧,杂家这最后一晚上,怕是不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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