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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郎,”
盘膝坐在炕上的少女身子前倾,一手支住席面,离他近些,声音柔软,“依我看,你没必要为这些事心烦。
是与不是,是谁非谁,有什么区别?宗室籍册上记得明白,你就是太上皇第十四男,当今天子幼弟,陇西成纪李氏之苗裔,谁敢置疑?”
李元轨抬眼望着模糊晃动的少女脸庞,听她继续往下说,语音微细而坚定:
“尹德……尹氏自己的说法,都有前后矛盾不可索解之处。
她又说什么暴虐反骨,什么你跟一娘有骨肉义气,这两者怎么想,也不能合到一处去嘛……要我说,她就是当时气得发疯,口不择言,什么话能伤你最疼,她就随口乱说什么。
你何必把一个疯婆子的话当真呢?”
如果只有尹德妃的狂狺,确实不算什么。
可是……在那之前,多年以前,他就隐约听母亲身边的老宫人说过类似的话:
“……早点离开德妃那院子多好,那地界脏死了……四郎扯着大郎去吃酒,喝醉了就胡乱折腾见谁是谁,哪里还管什么上下尊卑,简直没眼看……可怜十四郎……”
“别想了!”
脆生生一句娇叱,隐然有平阳公主母女指挥若定的大将风范。
在紫虚观主身边居留了一段时间的魏侍中长女伸手抓住李元轨衣袖,将他的手扯过来,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
“所有相关人等都已不在世,大郎四郎,令堂,尹氏,甚至令尊太上皇,也没多少日子了……你纠缠这些往事,有什么意义?太闲了吗?令妹十七娘还下落未明,你我众人有家难归逃亡在外,胡商和蕃人,程大将军,皇帝太子一家……要做的事还有那么多,为什么多想想这些该怎么办?”
与这些要事相比,我生身父亲是谁,一点儿也不重要是吗……
李元轨苦笑着凝视她,二人脸孔已离得很近,少女眉头蹙拧,唇线也微噘出一抹生气的弧度。
许是刚才挨了烧烫,她面颊很红,嘴唇更红润得象抹过胭脂,在幽暗中柔嫩发光。
“阿玢……”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吐出了自己唇外,还纯是脑海里的喃喃自语。
土墙里,砖炕上,有醺然的酒香和清幽笛声宛转缭绕。
她的双唇轻微嗫嚅,却没向后躲闪,也没闭目,一双乌黑瞳子里闪烁着羞涩和迷惑不确定……还有,真美。
“十四郎!”
蓬壁外,杨信之的高嚷声穿墙而来,象另一个世界的惊雷,粉碎掉他和魏家小娘子短暂遁入的甜美秘境。
本章附注:李元轨说的治烫伤药方,见《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卷之七十八》:治火疮方:栀子四十枚 白敛 黄苓各五两 右三味,□咀,以水五升、油一升合煎,令水气歇,去滓,待冷以淋之,令溜去火热毒,则肌得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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