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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木蘅一愣,脱口便道,“是皇上的旨意?”
望着明路殷切的眼神,嘴唇抿了抿,也罢,本就要干狮子头上捋毛的事,先低调一些吧。
…重华宝殿外络绎地有王公大臣踏入,雕花的窗格内瞥进去,大殿两侧竖着十多屏字画,附庸风雅的朝臣骚客,指指点点地品评着。
景鸾辞一身闲适的檀色常服,难得闲散地坐着,品着茶与坐下的大臣说着那幅好,那幅最出众。
眼睛不经意抬起时,正好与殿外走过的阮木蘅看了个对眼,她微微一怔,别过头去,跟上明路的步伐,到正殿侧的偏殿。
明路将她引进去后,指着案桌上的纸笔册子,又划一圈墙边一架一架的青铜器、瓷器、玉器等,不好意思地说道,“烦请大人先分门别类地登记一下,清扫的工作到不必躬亲,等会儿自有人替您来做。”
阮木蘅颔首,一排排地观赏了一会儿,虽说她是个粗人,但这么多年在宫廷浸淫,见过听过摸过,也懂上一些,此时看着这些器物或精巧,或厚重,或充满了古意,觉得叹为观止。
难怪说皇帝富有呢,这一件拿出去卖,平常人家两三辈子都不愁吃穿了罢。
尔后老老实实地拿起纸笔,明路接着道,“阮大人也不用着急,这些今日本就做不完。”
指了指楼顶,“上头还有好多呢,阮大人这五日都来这边慢慢处理就好,浣衣局那边我已与大嬷嬷说过了,也正好不必再浸在水中折磨了。”
阮木蘅微微一愣,想了想,那便每日多耗点时间赶快干完吧。
那寒气她也的确有些受不住了,去了浣衣局后无数次的觉得她确是比其他勤劳实干的宫人过于娇气了,后宫果然就养一些她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动心眼的酒囊饭袋,下决心还是将练拳那套再捡起来才好。
明路交待明白后,给她奉了热茶,便去了正殿里侍候着。
阮木蘅一样样地对着,沉静下来,分门别类地进行记录,有一些不好编号的,便先放到一边,埋头苦干了一会儿,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回身端起茶,却发现茶早已凉透,正想去找人要点热水,殿外头明路去而复返,还领了一个人进来。
不是别个,却是温太医。
阮木蘅在宫中混了多年,宫里人大多都相眼熟,纳罕地看着他像个郎中一样提着药箱进来,屈膝向他行礼。
温太医忙摆手道,“受不得受不得。”
说着像看一件玉器一样打量着她脸色,道,“阮大人脸色不太好,我先给您把把脉看看。”
阮木蘅微讶地扭头向明路,“有没有搞错了?”
明路但笑道,“温太医从御药房走了好些路过来的,阮大人便不要推脱了,您上回受的伤不是还没好么!
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也……不妨事了。”
说着见温太医严肃的脸一沉,慢慢伸出手,放在脉枕上,仍忍不住问,“可是……皇上授意的?”
见明路点头,神色复杂地欲言又止,终是漠然地咽下来。
温太医点了脉收回手,撩着袖子边写方子边道,“身上的伤,男女之防,我不便看,但应当不是大事,我留一下伤药给你,每日涂抹就可。”
“要紧的是阮宫正寒邪入身,气血凝涩,如果不仔细着,抓紧治疗,以后雨雪阴天容易身子发冷寒噤,甚至影响到月事孕事,所以近来先喝一些拔寒的药罢,之后再做观察。”
说着翻出药箱,当下就配好了药,一包包递给她,叮嘱道,“能不碰凉水,就不要碰凉水,药吃完了带着方子来御药房取。”
便提起药箱,一句不多说出了门去。
选择恨是一种选择皇城司里也有桐树,冬日的桐树光秃秃的,却仍旧高大挺拔,虬枝如刀枪剑戟般傲然向上,高出墙垣而去。
阮木蘅停步仰头望去,下午温煦的日光化了薄薄的旧雪,湿漉漉黑黝黝的枝丫在她头顶形成镂空交错的网。
先帝在位的昌平三年到六年,她与景鸾辞便是在皇宫内东花园如此的桐树林里虚晃过一个又一个的夏日。
夏日的桐树不似现在的冬日,也不似春日缀满了花团锦簇的紫,而是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一大树一大树的华盖,层层叠叠的,叶阔枝茂。
荫住了阳光,只有碎裂的光亮从叶间漏下来,暖绒绒地照在她眼皮上,生红发暖,在手中的书上映下圆圆的光斑。
那便是他们在夏日里最常做的事,为逃掉坤宁宫里拘谨严苛的规矩,偷渡着去东花园纳凉看书。
不过景鸾辞正经,大多是拿了功课来温习,她却专从承明庐偷了些比如《飞虎将军记》《三侠五义》《莺莺传》这些散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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