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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早上,从他因梦魇而惊醒,到迎来顾家人,到沉默着看他们往外一箱一箱搬东西,到最后顾渊对他说“上车”
,顾云熙都没能见到沈随安。
也是,那人喝醉了酒,也该是不省人事了。
但……她真的就完全没有想过来见他。
连远远地看一眼,或者出来耀武扬威一下的举动都没有。
这种忽视跟不在意,让顾云熙变得更加烦躁。
他在小侍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顾渊已经坐在上面了。
这个时候,顾云熙才发现,自己的爹爹白钰也在,男人坐在最里侧,阴影模糊了他的神态。
二人太久未见了,上次和爹爹见面,还是两年前,爹爹瞒着母亲悄悄来了一趟沈府。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爹爹一反曾经心疼怜爱他的态度,反复跟他强调,一定要努力和沈随安生下一个女儿,只有生了女儿,才能掌握在沈家的话语权。
顾云熙当时只觉得爹爹有点吓到他了,最终也没有听话,他不想自降身价求着沈随安圆房。
可即使那时候的爹爹十分疲惫,却也完全不像现在这样——眼前的男人变得极为憔悴,表情忧郁,眉间有着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愁绪。
他身上早已没了以前华贵的光彩,而那张能看出岁月痕迹的脸上,有着两道不明显的泪痕。
“爹爹……”
顾云熙轻声开口,以为爹爹在心疼他的遭遇,想要尝试宽慰爹爹。
可他没想到,他等来的回应并不是爹爹的倾诉与怜惜。
当脸上传来刺痛,左耳几乎失去听觉的时候,顾云熙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疼痛的部位开始发热,直到眼前的妻夫爆发出压抑却痛苦的争吵,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一向温柔,一向为他考虑的爹爹,打了他。
好疼。
“白钰!
你打云熙做什么……!
这不是他的错!”
顾渊抓住了白钰的胳膊,可不知为何,她好像没有太多底气。
“那是谁的错,是我的错吗?还是你的?对啊,是你没用,顾渊,我问你,怎么顾家就到了这个境地,怎么连唯一能脱离这里的人都没办法走啊!”
白钰哭泣着挣扎,“连个女人都抓不住,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这是最好的归宿了,为什么他偏偏不听话,三年,生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你明知道云熙的身体……”
那两人,在某一瞬间变得极为陌生。
“……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
白钰几乎是歇斯底里,“这就是你说的保护?现在他被沈家赶出来了,沈家不要他了,空有一张脸又有何用?又是顾家男,又曾经嫁过人,谁还能娶他进门!”
“可你让我怎么办,云熙只是个男子,他有能力帮我们吗?告诉他之后,除了让他和你一样日日躲在家里哭,还能做什么?!”
顾渊也压着声音怒吼。
“至少他还能讨好一下沈家那个二小姐,至少他还能用点手段把自己留在沈家,而不是像个赔钱货一样被退回来!”
白钰的指甲死死抓住顾渊的胳膊,“你不是说为他好吗?你不是说一切会变回去的吗?现在没人要他了,现在他也要和我们一样了……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车厢中,顾云熙捂着左侧脸颊,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像一个从这里抽离出来的旁观者。
马车仍旧在行进,他却觉得自己与母父越隔越远。
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滚落下来,顾云熙却好像无知无觉。
他怀念的顾家,不是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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