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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鸽曾以为那当真是一出极好的戏,姻缘相配,佳偶天成。
可直到后来,他缩在冰冷的杂役房里,听着同屋的伙计说起《三国演义》的话本子后,才知道原来这场姻缘最后,也不过是龙飞凤走,当真如他这场空梦一般。
冬夜的风又起了,叶鸽慢慢走下了戏台,将往事团成一团,重新塞回到心底。
然后从水盆中翻出抹布,开始擦拭起桌凳。
可就在这时,他忽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叶鸽起先并不太在意,只当是什么不检点的客人留下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味道却越来越重了。
他被熏得有些受不了了,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想要去打开阁中的窗户散散味道。
可他刚打开窗户,冬日里的北风便一股脑地灌了进来,不仅把他冻得打了个哆嗦,还将这阁中仅剩的一盏煤油灯吹灭了。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叶鸽不禁有些懊恼,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回忆着煤油灯的方位,摸黑向前走着。
“奴本当允婚事穿红举案--”
[3]丝丝缕缕地声音,自戏台的方向传来,本是好戏欢词,却唱得如泣如诉。
叶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不远处的戏台黑洞洞的,长长地流苏碎随着风上下摇动,在黯淡月光的照映中,在空无一人的戏台上,投下了浅浅地影。
“羞答答我怎好当面交谈--”
尖细幽怨的声音还在唱着,腔调中透着阴阴地妖鬼之气。
叶鸽的后背渐渐出了一层薄汗,这阁子里是怎么了,难道还闹鬼不成?!
刺骨的北风通过窗口灌了进来,却丝毫没有冲淡房间中的腥臊味儿,反而令它越发浓重,直呛得叶鸽几乎喘不上气来。
“今日里若将这红绳剪断--”
待唱到那“断”
字,戏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叶鸽也不再犹豫,转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也不知撞翻了多少桌椅。
“嘻嘻……”
冷不防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诡异地轻笑。
叶鸽睁大了眼睛向周围望去,仍旧没有看到任何人。
但阁子四周的墙壁上,却陆陆续续浮现出了形态各异的人影。
他们仿佛身披袍衣,宽大的袖子别扭地耷拉着,影子一动一动,然后突然从中钻出细长的手指。
叶鸽的腿已经吓软了,但他还是硬扶着张桌子站立着,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甚至还用发抖的手捞起来一把椅子,想要尽力拼上一拼。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怪异的人影已经爬满了所有的墙壁,越来越多的笑声在他身边响起,叶鸽顿时只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妖鬼一只又一只的黑色枯爪间,再无处可逃。
而这个时候,戏台上的戏声突然停了,唱戏的人仿佛歇了口气,而后拖着她娇细地声音,长长地唤道:“奴家,多谢诸位前来捧场--”
夜半鬼戏(二)这一声含娇带怨的道谢过后,那墙壁上的人影,立刻纷纷作动,操着奇怪的口音附和像是在附和一般,呜呜嗷嗷不似人言,任叶鸽如何去听,也分辨不出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戏台上那声音却听懂了,又是一声轻笑,而后继续说道:“诸位不必与奴家客气,接下来还有许多需要相助的地方……奴家在此,先行谢过了。”
只是她还未说完,那鬼影中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霎那间如同滴水入了油锅般,所有的影子都躁动地摇晃着。
那戏台上的声音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变了语调,尖细地几乎要刺破叶鸽的耳朵:“今日事发突然,诸位可先行散去--”
她这话刚落音,那四面墙壁上的影子,顷刻便拧成了一团,化作狂风阵阵,直直地将叶鸽久未寻到的大门冲开了,转眼就散了个干净。
留香阁中,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倏尔,就连那盏被北风吹灭的煤油灯,都自己重新燃烧了起来。
豆粒大的火焰照耀着被叶鸽撞翻的桌椅,还有不远处依旧黑洞洞的戏台,而空气中那还未散去的腥臊之气,则提醒着叶鸽,刚刚发生的事,并非全然是他的臆想。
叶鸽终于忍不住了,努力撑着发软的腿脚,跌跌撞撞地向着大门的方向跑。
眼看着留香阁的垂花门就在前方了,他脚步更是急切,冷不防地就被那门槛给绊倒了,重重地向前摔去。
谁知这一摔,他却并没有直接磕到地上,而是扑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叶鸽此刻依旧心神未定,这么撞到了人,愣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手臂,浑身还不住地发抖。
“你是刚从那里面出来的?”
熟悉的声音在叶鸽耳边炸响,一瞬间将他所有恐惧都驱逐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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