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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汜有些感激地瞧了他一眼,想着这侯爷可与以往来宋府拜访的那些王公贵胄不同。
以往那些公子哥儿若是自己说错了话,恐怕也只有把他们这些个作下人的骂个狗血临头,心里才舒坦——比如那吐刚茹柔的许翟。
二人在雪中踏下了足印,一路欢聊。
待季徯秩洗漱结束后,栾壹也拿了季徯秩的衣服回来了。
季徯秩笑着双手接过那些衣裳。
栾壹比季徯秩矮,一直低着头没敢瞧他。
一来是心里有愧,二来季徯秩那容颜令他觉得多瞧几眼都好似冒犯了那画般的人儿似的。
其实不过是他有些羞涩罢了,毕竟身旁尽是些无缘无故便抄起棍棒,装模作样地呵斥他的男子,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他还是头一回瞧见。
不过这孩子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昨夜将他迷晕,害他以雪为被,以青瓦为床的人可就是他眼前这个神仙似的人儿。
纸后川
季徯秩独自用罢早膳,由栾汜领去宋诀陵的书房。
那人本该铺纸置砚的桌上,此刻正垒着大小不一的许多匣子画筒。
“二爷,大阵仗啊。”
季徯秩说着跨了门槛进来。
季徯秩心里明白,宋诀陵适才洗漱用膳皆没同他一道,就是不愿让他瞧见这些东西的放置之处。
然这也算不得奇怪。
——他同宋诀陵本来就谈不得信任二字,戳破了自以为是的一层薄纸之后还有无数堵墙,翻过小丘之后见着的不是平川,而是千万道沟壑。
纵有不尽的耳鬓厮磨,待清醒过后,无数的甜言软语也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季徯秩明了,宋诀陵亦然。
他们如今坐于利益的棋盘两端,一步错,步步错,一切失误皆有可能把一盘占尽优势的棋局下得稀巴烂。
他们剖去情,将一个个筹码摆上秤来。
他们在周旋,玩着相互利用的把戏。
平衡,平衡。
小心翼翼。
但没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儿,这秤的倾斜都由不得他们。
就好比季徯秩那手伤,若伤着了筋骨,便会先入为主地叫低他的市价。
他们两相执手却是因着争利,谁都不乐意吃亏,谁都不信任对方,因而需要链子,需要筹码。
“侯爷,在下先叮嘱您一句,一会儿不论您瞧着什么,您信也好,不信也罢,莫要多嘴,在下还希望这脑袋能在颈子上多待一阵。”
宋诀陵一边收拾着手中东西一边道,没抬眼去瞧那披了一身风雪的翩翩公子。
“成。”
季徯秩点了头。
屋里暖和,季徯秩伸手将那荼白狐皮大氅解了搭在衣桁之上,只顺手将腰间佩剑也卸了下来。
宋诀陵听闻动静,笑一声:“这么信我?”
季徯秩颦眉无辜道:“信您?二爷实在是误会我了,我是一点儿也不信您。”
“那缘何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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