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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生越走越快,我只好抓住他的胳膊:“你爸为什么总喝酒?”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池塘边上阒寂无声,风吹动芦苇和野草的声音全然鼓噪着耳朵。
最近没有下雨,草地干燥,池塘的边界也缩小了,露出浅色的一圈湿泥,深色的水越发油亮浓稠,几乎熬成了一个小小的沼泽。
孟先生躺在草地上,语文书盖在脸上,书包扔得远远的。
“我要睡觉。”
他二十分钟前说。
当然,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是二十分钟——我没有手表,时间这个骗子,只要不盯着它就永远不说实话,也许早已过了二十分钟,也许还远远不到。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几步外的地上,忠心耿耿地守着他。
“你睡着了吗?”
我小声问他。
他不回答。
我手脚并用地挪到他身边,俯下上半身,想偷偷看一眼他是不是在装睡。
鼻子马上就要碰到他的语文书时,我放在他脑袋旁的手被握住了。
“别看我。”
孟先生闷声说。
我立刻打消了非看他一眼不可的念头。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或许哭了也说不定。
一想到孟先生可能哭了,我简直手足无措。
上一次见到他哭,还是他母亲快要过世那次。
那副情景直到现在仍还清晰地烙在我脑海里,我一想起孟先生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落泪,就喘不上气,被绝望牢牢地扼住了喉咙。
我只能眼睁睁地目送他母亲一点一点地死去,除了睁大眼睛将她痛苦万分的姿态看得更为清楚之外,别无他法。
我只好轻声问他:“你爸为什么又打你啊。”
“他那天喝醉了,在家摔东西。
把我妈的相框打碎了。”
孟先生说,“我骂了他。”
那相框我知道。
不过一本书那么大的玻璃相框,立在孟先生卧室的五斗柜上。
除此之外,那个家里已经没有任何有关他母亲的痕迹遗存了。
我握了握他的手,说:“骂得好。”
他似乎闷声笑了笑,我听不清,但被这笑声沁得喉头一热,仿佛灌了一碗生辣的糖水。
那天下午有数学考试,我没参加,连书包都没回教室取,跟孟先生撒了谎,得以送他回家。
丁阿姨来开的门,屋里没点灯,阴沉沉的,空气里浮动着酒精的气味。
一把暗沉的声音响起:“你还回来干什么?我家装不下你。”
我脊背上的肌肉突兀地一跳,像挨了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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